第12章 取尔人头
“你？”
“不成不成。”
许是重新回到这具久违年轻的躯体，唤醒了身心的活力，又许是那杯琥珀酒太过醉人，自家不胜酒力。
陈浊的双眼笑成了一道弯月，内里清光流水便似那一道道剑光。
此时随着他的轻声言语，缓缓流淌而出。
“我的剑太快，你怕是受不住。”
“换一个，换一个。”
兀自摇头。
却将那应是家牛成精，鼻子上还习惯性带着个圈的牛妖气的不轻。
噗嗤噗嗤的喘息中，口鼻间冒出沸腾的热气。
通红的双目里最后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消散，显然怒气已经上头。
众妖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嚷鼓动。
上首台上，小老儿手中攥了许久的杯盏终于送到口中，似是正要以这般场景，方才能佐酒入肚。
“哞！”
一声长啸，也顾不得佯装成类人模样。
双蹄往地下一杵，便如蛮牛一般冲撞而来。
“唉。”
轻叹一声，陈浊手中长剑挑了个剑花：
“何苦来哉！”
身形一如清风拂溪月，水波微澜。
只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飘然错过那闪烁着寒芒的牛角之时。
剑锋由下至上一撩。
无有什么剑光，也不见什么招式。
就这么轻松写意般的随手一挥，那牛妖便像是自己撞在了剑锋上一般。
呼啦——
抹了脖子。
天色不知何时放晴，月光淋在陈浊身前的血泊，映出身形。
修身而立，翩翩出尘。
抖落剑上的血珠，朝着上首的小老儿拱手：
“微末小技，可还能入了泥博公的眼？”
那上首大肚皮的小老儿支棱起身子。
眼珠子瞪的混元，似还没从方才那一剑中回过神来。
半响之后。
兀自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
四周登时就响起了锅碗瓢盆掉落之声，嘈杂一片，宴会现场一片杂乱。
陈浊眼中的场景变换，色彩剥落，斑驳陈腐从画面中挤出来。
桌子歪七倒八一片，上好的托盘锈迹斑斑。
老虎、山羊、饿狼、蛇虫......
千奇百怪荟萃一堂，端是让他开了眼界。
地上跑的也不是什么小童，而是一只只白兔。
倒是壮汉兄没变，依旧是个人形。
可此时的陈浊也无什么心情去理睬他。
他借着一点月光端详着上首的画面。
那小老儿此刻也是褪去了生人的模样，脸蛋上浮现两抹酡红，皮肤上彩漆剥落处露出内里猩红陶土——
原来，大名鼎鼎的泥博公竟然只是一个泥土陶俑。
“甚妙！”
陶俑泥人变作的泥博公对这般变化熟视无睹，自顾拍击着掉了漆的泥土手掌，饶有兴趣道：
“客人既博戏得胜，小老儿又怎能吝啬！”
“练炁术法、灵植妙药、增补丹丸，却也不知这三者当中，客人可有中意？”
陈浊倒提长剑，月光如流水般在剑身上流淌，他只笑吟吟的望着上首的泥博公，笑而不语。
上一世做一个无情杀手的时候，他总能遇到这样的抉择。
可每每当他听信之后，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个美好的骗局罢了。
况且来说，他生性亦是个难以在诸般选择中轻易做下决定的人。
与其让自己苦恼。
倒不如......
“主人家客气了。”
“身为客人，酒后表演助兴，本就是常理之事，不过......”
长剑一展，胎息之气凝成剑光，氤氲在剑身月色里。
陈浊眸光陡凝，淡淡言语回荡在破败厅堂内里，压盖一切嘈杂。
“不过既然泥博公盛情难却，在下却是有一物相求。”
“哦？”
上首的泥博公似也来了兴趣，探身问道：
“是何物？”
“只要小老儿有的，定然便允了客人。”
“倒也简单。”
陈浊将长剑抬起，剑尖微斜朝上，直指前方彩塑泥胎之辈。
“不过取尔一命，助我修行！”
这声音一落，满地吵吵闹闹的禽兽顿止，场间安静的可怕。
正在和身旁老羊吹嘘陈浊方才那一剑是何等风采的大猫，看着老对头眼神里的狐疑，顿时缩了缩脖子，满脸不可思议。
角落里，躲在桌子下面，生怕被这般斗法波及到的壮汉更是面容一僵。
公子让他持令来保下这几人。
可眼下这般情况——
谁能想到？
“哈哈哈！”
那台上的泥博公听了，竟然毫无怒气，甚至失笑道：
“客人果然是外面来的，不通此地风情。”
“这般凌霄城地界上，谁人不知、何妖不识，我泥博公是蛇君的妖？”
“先前便罢，许还要对你客客气气，辨明厉害，可现下蛇君修行有成，铸就道基，我等亦是鸡犬升天，谁还怕你一个区区外域修士？”
陈浊闻言，脸上见猎心喜的轻笑，欣然道：
“却是巧了！”
“我与那小蛇亦有几分恩怨，正因眼下修行时日短、修为浅，奈何不了此妖而烦闷。”
“今日便先斩了你，顺顺心意，寥解愤懑！”
遍地的禽兽继续噤声，大气也不敢出。
只纷纷对着那大猫怒目而视，恨极了也似。
嘶——
令人不寒而栗的蛇鸣声出现。
在群妖不觉间，台上泥博公的身形似陡然消瘦了一圈。
然而在他身后，却有一条巨蛇身躯隆起。
鳞片森然，蛇信吞吐，一阵腥风无由来的便充斥在此间。
下方有妖见了，认识是那蛇君的蛇子蛇孙，更是吓得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身下已然传来一阵骚臭。
但是陈浊见了，不仅无有恐惧，反而神色越发兴奋。
他之所以冒着风险，混入此间夜宴，就是为了斩妖夺寿，去积攒够打捞功法的寿元，好为自家往后的道途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却不曾想——
“这世间，竟然还有买一送一的买卖！”
略带喜色的话语方落未尽。
陈浊便扬手掐诀，手中出逃前散尽家财换来的一柄精铁宝剑快速腐朽，如若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无数岁月，化作一捧铁屑簌簌而落。
而独独流淌在其中，借着月华显形的剑光，却是越发璀璨。
“斩！”
一道轻呵。
正小心翼翼从破桌下探出个头颅打量的壮汉，瞳孔被那一抹璀璨的剑光填满。
继而。
便见一物高高抛起，一物片片碎裂。
“剑光化...化......”
哆哆嗦嗦的话语，道不出心中惊骇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