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外界中，哪吒独自守护在洞中。

浪潮在洞外碎成雪沫，哪吒盘坐在涨潮线上方三寸的岩台。右手虚托的火球映得洞壁珊瑚虫簌簌收缩，左手指尖却插在漫上来的海水里。冰蓝的潮线与赤红的火光照亮他眉心的汗珠，每一滴都在坠落时蒸腾成咸涩的雾。

第七次涨潮时分，火舌突然暴长。失控的烈焰舔舐到洞顶垂挂的钟乳石，千年凝结的盐霜簌簌剥落。哪吒张口咬住飞溅的盐粒，喉间爆开的苦味竟让翻涌的真气陡然一滞，他感应到危机，用布匹缠住他震颤的右腕，却在触到火焰的刹那褪成灰白色。

子夜满潮时，洞窟成了沸腾的蒸笼。哪吒将双足浸入漫到膝盖的海水，皮肤上腾起的白汽里浮动着细碎盐晶。火球开始坍缩，核心处亮起针尖大的青芒，惊得岩缝里的盲虾疯狂弹跳。某只弹进火焰范围的生灵并未化作焦炭，反而在青火中蜕出半透明的虚影——这抹异象让哪吒瞳孔骤缩，周身烈焰突然凝成莲花状。

潮水退却前的最后三浪，哪吒蜷身滚进残留的咸水洼。青火莲花悬在距水面半尺处旋转，蒸发的海水化作三十六道锁链缠住焰心。当破晓的橙光从海平面刺入洞窟，最后一滴水珠炸裂的脆响里，哪吒终于看清火焰深处那尾游动的龙形灵韵。

浸透海盐的掌心握住青莲的刹那，满洞蒸雾凝成霜花。

哪吒的指节在盐霜覆盖的岩面上抓出五道焦痕。青莲悬在鼻尖三寸处，龙形灵韵游动的轨迹与潮汐进退的节奏逐渐重合。他忽然张口吞下整朵火焰，喉间爆开的剧痛让后背重重撞上岩壁，惊落簌簌盐粒在晨光里织成金网。

正午的烈阳垂直刺入洞窟，哪吒蜷在阴影与光斑的交界处。皮肤下凸起的青筋时而泛出焰色，时而沁出冰蓝，混天绫早已松开环扣，此刻像条蜕皮的赤蛇在咸水洼里痛苦扭动。洞顶垂挂的盐钟乳开始滴水，每滴砸在额间都激得他瞳孔里火星四溅。

申时的潮水裹着虎头鱼群涌进来。哪吒突然跃入齐腰深的海水，周身腾起的白雾中浮动着细密盐晶。三条胆大的虎头鱼擦过他小腿，鳞片触及皮肤的刹那竟燃起幽蓝火苗。鱼群惊慌逃窜拖出的流光里，他看清自己倒影中游动的双瞳——左眼跃动着青焰，右眼沉淀着海魄。

暮色染紫洞窟时，盐霜开始在他盘坐的岩台凝结成莲座形状，火焰自发缠住七处要穴，浸在海水里的部分火焰结出冰碴，贴着皮肤的部分却烫出焦糊味。哪吒咬破的舌尖血滴入脚下漩涡，霎时蒸成血雾描摹出残缺的龙鳞纹。

亥时的月光格外暴烈。哪吒撕开上衣露出心口火焰纹路，胸腔内搏动的火光竟将银辉灼成淡金色。盐晶莲座开始融化，滴落的盐水在触及青焰时炸成细碎虹彩。某道特别明亮的彩光里，忽然浮现母亲为他擦拭嘴角药渍的剪影。

子夜满潮的轰鸣声中，哪吒双掌拍向岩壁。盐霜裹着百年沉积的珊瑚虫尸粉轰然炸开，在洞内形成微型暴风雪。混天绫突然绷直如枪，刺穿风雪的核心光点，青焰龙影顺着绫缎蹿入经脉的剧痛让他发出混着龙吟的嘶吼。

当最后粒盐晶嵌进皮肤形成银色咒纹，洞外传来渔船祭海的长号。哪吒低头看着掌心腾起的火焰，跃动的焰心深处，母亲绣的平安结图案在龙影缠绕间忽隐忽现。他抬脚踏碎凝结整夜的盐莲，飞溅的碎晶在朝阳里化作三百只火雀，追着退潮的浪花消失在粼粼波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