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杏刑场

月光在泥泞中碎成满地银鳞，我攥着渗血的钥匙冲向老宅后院。身后黑色轿车的引擎声如同野兽低吼，轮胎碾过水洼溅起的泥浆里泛着诡异的荧光。银杏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十年前和父亲埋藏时间胶囊的位置，此刻正渗出暗蓝色液体。

铁锹铲到第三下时撞上硬物，腐殖土里埋着的却不是记忆中的饼干盒。方形金属箱表面布满生物组织般的增生血管，锁孔是 DNA双螺旋结构。当沾血的钥匙插入瞬间，箱体突然如心脏般收缩，机械运转声里混着婴儿啼哭般的电子音。

箱内冷气裹着药水味扑面而来。父亲常用的皮革笔记本下压着支金属注射器，淡金色液体在管壁内泛起气泡。泛黄的扉页上贴着我的周岁照片，背面潦草写着：“当虹膜出现血丝时注射，切记不可超量“。

手机屏幕突然被强制切入监控画面：三个戴防毒面具的黑衣人正翻越老宅围墙，他们持枪的右手小指都缺失第一节——和父亲实验室权限卡上的生物识别特征完全吻合。最左侧那人的机械义眼转动时，我认出正是昨夜送快递的“人“。

树根突然剧烈震颤，金属箱底层弹出全息投影。父亲的身影在蓝光中浮现，他背后是不断爆裂的培养舱：“现在你看到的录像，会在箱体开启后第 13分钟自动销毁......“

画面中的父亲比记忆中苍老二十岁，白大褂领口露出金属颈环：“银杏树下埋着二十支基因稳定剂，每支能维持你七天人类形态。“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皮肤下蠕动着鳞片状凸起，“他们在我大脑植入的控制器，会在说出关键信息时......“

头颅炸裂的血雾染红镜头时，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全息影像切换成实验室平面图，标红的逃生通道终点正是童年避雨的钟楼。脚边泥土突然翻涌，半截机械臂破土而出，指纹识别屏上亮着“S-13“的幽蓝编码。

注射器扎入颈动脉的瞬间，整片银杏林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金色液体在血管里烧成烈焰，视网膜上浮动起密密麻麻的基因链。那些纠缠的螺旋体突然崩解重组，化作父亲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穿病号服的我被绑在手术台上，头顶无影灯映出五六个白大褂的身影——他们全都戴着林教授的金丝眼镜。

机械义眼特有的红外光束扫过后颈，我扑进灌木丛的刹那，原先站立的位置被腐蚀液烧出焦坑。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声响近在咫尺，黑衣人腰间对讲机传出电子音：“优先回收 S-01骨髓样本，其余部件可销毁。“

钟楼铜钉大门被锈死时，追捕者的脚步声已在旋转楼梯响起。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墙上投出鬼魅光影，我撞开忏悔室的暗门，霉味中混着熟悉的福尔马林气息——这竟是父亲实验室的紧急出口。

培养舱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二十个圆柱形舱体里漂浮着人形生物，每张脸都是我的复刻版。S-07舱体的电子屏闪烁红光，培养液里悬浮的机械义眼突然转向我，虹膜上浮现出父亲常用的摩尔斯电码频率。

“很痛苦吧？“沙哑男声从忏悔室顶部传来，穿牧师袍的男人摘下银十字架，露出林教授枯树般的脸，“你父亲总说人类需要进化，却不肯接受必要的牺牲。“他按下讲经台暗钮，我脚下的地板突然翻转。

坠落途中抓住的铜制烛台突然变形，乌鸦雕塑的眼珠弹出针孔摄像头。地下祭坛中央竖立着十字形手术台，拘束带上的血渍组成基因图谱。当林教授的影子笼罩下来时，我摸到腰间未注射的稳定剂——金属管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小字：“给他“。

注射器扎进他脖颈的瞬间，林教授的皮肤开始透明化。无数芯片与机械元件在皮下闪烁，太阳穴处的接口喷出数据流：“你......居然用我设计的......“他的机械义眼突然弹出，滚落在地化作微型投影仪。

父亲最后的影像在血泊中升起：“现在去钟楼顶层，你的翅膀该展开了。“

螺旋楼梯的铜镜映出我后背的异变：两排骨刺刺破衬衫，血管在苍白的骨骼上蔓延长成膜翼。黑衣人的子弹擦过耳际时，本能反应快过思考——骨翼震碎彩窗玻璃的刹那，我看见了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指过的银河。

月光突然被探照灯撕碎，直升机桨叶掀起银杏叶的暴雨。舱门处降下钢索的黑影们背生金属翼，手中枪械的充能声与父亲实验室的基因测序仪同频。为首者摘下头盔，我的脸倒映在他的机械义眼里：“欢迎回家，S-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