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舟渡厄
第五章血舟渡厄
黄大斜是被右眼的刺痛惊醒的。结晶化的瞳孔里映出漫天血月，浪涛声裹挟着咸腥气拍在脸上。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躺在艘青铜巨轮的甲板上，船身刻满的符咒正随着潮汐明灭，像无数只眨动的鬼眼。
“你睡了三天。“商九歌的声音从桅杆顶端传来。女子赤足踏着缆绳，九弦琴悬浮在身侧自行弹奏《潇湘水云》，曲调压着海浪里若隐若现的哭嚎，“这里是南海归墟，星陨阁真正的埋骨地。“
黄大斜的星斑左臂突然不受控地插入甲板缝隙。青铜发出哀鸣，船体剧烈震颤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金属表面扭曲——右脸爬满蛛网状的血丝，发梢末端凝结着冰晶。
商九歌飘然落地，琴弦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海面。血滴入水的刹那，海底突然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顶都嵌着与《天工谱》同源的陨铁。黄大斜怀中的匣子疯狂震动，七道星光自孔洞喷涌，在柱群间架起虹桥。
“走！“商九歌拽着他跃上光桥。黄大斜回头瞥见巨轮甲板裂开豁口，数十具缠着海藻的尸骸正从舱底爬出，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虹桥尽头是座珊瑚礁垒砌的祭坛。当黄大斜踏上海贝铺就的台阶时，结晶右眼突然渗出黑血。视线模糊间，他看见祭坛中央悬浮着具水晶棺，棺中夫妇的容貌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爹...娘？“脱口而出的称呼带着他自己都诧异的哽咽。星斑左臂突然爆出二十八道锁链缠住棺椁，后颈胎记迸发的金光里，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入。
二十年前的星陨阁主殿在识海中重现。他看到母亲将襁褓中的双子星浸入星池，父亲用朱砂笔在后背书写封印；看到白蒹葭抱着阳卷婴孩撞破琉璃窗，商九歌弹断琴弦为众人断后；最后定格在父亲将半块陨铁刺入心口的画面，飞溅的血珠里藏着句被刻意抹去的口诀。
“小心！“商九歌的琴音突然尖锐如刀。黄大斜偏头躲过袭来的骨刺，看见复制体踏浪而来，心口的陨铁已经与肉身融合，浑身筋脉凸起如蚯蚓。
“多谢哥哥带路。“复制体舔着指尖的海水，瞳孔分裂成双瞳，“当年父亲把《太虚引》总纲刻在归墟海眼，今日我们兄弟正好...“
海面突然隆起百米高的水墙。十八艘幽灵船破浪而出，船首像皆是三头六臂的修罗。黄大斜的结晶右眼传来剧痛，视野里那些桅杆上挂着的根本不是风帆，而是无数张人皮缝制的星图。
商九歌的九弦琴炸开三根弦，音波化作剑阵护住祭坛：“是西域魔教的剥皮船！快唤醒星陨卫！“
黄大斜福至心灵地将星斑左臂按在水晶棺上。棺盖移开的刹那，南海归墟的海水突然倒灌苍穹，十二尊青铜巨人从海底升起。当先那尊巨人的胸口赫然刻着白蒹葭的容颜，抬手间挥出的气浪直接将三艘幽灵船拍成齑粉。
复制体突然狂笑着撕开胸膛，陨铁核心迸发的黑光笼罩整片海域。黄大斜感觉右眼的结晶开始逆向生长，视线穿透魔教旗舰时，竟看见端坐舱中的青衫人——正是琅琊山脚那个面具公子，只是此刻他的左眼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好戏该收场了。“青衫人轻摇折扇，甲板裂开露出丈许宽的血池。当池中浮起星陨阁主夫妇的尸身时，黄大斜的识海突然掀起风暴，星斑不受控地蔓延至右脸。
商九歌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闭眼！“染血的琴弦缠住黄大斜脖颈强行后拉，堪堪避开复制体掏向心口的利爪。两人坠入海眼的瞬间，黄大斜看见青铜巨人纷纷自爆，冲天的火光里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口型。
那是《太虚引》第十重的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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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时，黄大斜的星斑自主结出气罩。商九歌的九弦琴只剩两根残弦，却仍在弹奏《胡笳十八拍》。随着下潜深度增加，结晶右眼里浮现出海底山脉的轮廓——那根本不是岩石，而是数以万计的青铜棺椁堆砌的巨塔。
“当年各派围剿星陨阁，父亲将战死的弟子沉入归墟。“商九歌的传音带着颤意，“这里的煞气养出了不得的东西...“
话音未落，棺塔突然裂开缝隙。黄大斜的瞳孔骤缩，看见塔中伸出数百条布满吸盘的触手，每条触手末端都长着颗人头。当先那颗头颅的面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为救他而死的老艄公。
“小心幻象！“商九歌的残琴扫出音刃，斩断的触手却喷出漆黑墨汁。黄大斜的星斑左臂突然膨胀三倍，不受控地轰向棺塔。拳头触及青铜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静止。
海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棺塔分解重组成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内泄出的星光里悬浮着卷玉简。当黄大斜游近时，玉简表面的篆文突然活过来，化作流光钻入他的结晶右眼。
剧痛让他在水中蜷成虾米。商九歌的惊呼变得缥缈，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颅腔回荡：“...以煞养星，方证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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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时，黄大斜躺在苗疆竹楼的矮榻上。银饰叮咚声由远及近，黎九娘捏着蛊盅倚在门边，裙摆下的蝎尾焦躁地拍打地面。
“小郎君命真硬。“她弹指放出碧玉蛊虫，“归墟海眼的煞气都毒不死你。“
黄大斜试图运功，发现丹田空荡如废井。黎九娘忽然掀开他上衣，星斑已经蔓延到心口，皮肤下凸起的血管里流淌着幽蓝荧光。
“你弟弟正在炼化南海煞气。“她将蛊盅扣在黄大斜天灵盖，“想活过今夜子时，就乖乖当我的本命蛊鼎。“
竹楼外突然传来梵唱。黄大斜的结晶右眼穿透墙壁，看见个眉间点着朱砂的年轻和尚正在溪边浣足。他踏过的卵石表面浮现卍字金印，溪水中的毒虫纷纷避退。
“少林天骄玄悲。“黎九娘冷笑，“说是来降魔，眼睛却总往我的蛊池瞟。“
和尚突然转头望来，目光如电穿透竹墙：“施主体内的魔种快要开花了。“他甩出的念珠撞破窗棂，每一颗都刻着《楞严咒》全文，“让贫僧助你早登极乐。“
黄大斜的星斑左臂自主格挡，却在触及佛光的瞬间冒出青烟。黎九娘的蝎尾洞穿地板将他拽入地下密室，蛊池里沸腾的血水突然凝成张人脸——竟是本该魂飞魄散的商九歌。
“去北漠...“血脸开口时池水翻涌，“找背着青铜棺的赶尸人...“
密室外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玄悲的降魔杵击穿三层地板，佛光映亮黄大斜胸口的星图。当星斑与佛咒接触的刹那，他忽然看清和尚后颈的刺青——与千机门木鸢关节的符文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星斑左臂突然异变成利刃。黄大斜撞破蛊池底部的暗格，坠入奔流的地下河前，最后听见的是玄悲气急败坏的怒吼，以及黎九娘癫狂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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