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惊蛰雨

元易野第一次看见活人长鱼鳃，是在扬州漕运码头上。

春雷劈开阴云的刹那，江面浮起千万点金光。挑夫老赵的惊叫卡在喉间变成气泡声——他的脖颈裂开三道血缝，粉色的鳃瓣正在雨水里翕动。

“金鳞大仙显灵啦！“漕工们突然齐刷刷跪倒。浪涛中升起个浑身鳞片的老者，手中鱼骨杖点过之处，染疫者溃烂的皮肉竟开始愈合。元易野攥紧藏在袖中的鮫人泪珠，看见老者耳后的鳞片闪着熟悉的朱砂色。

“三公子快走！“随行的暗卫突然抽搐倒地。他扒开衣襟的胸口处，昨日被鱼刺扎伤的小孔正涌出金色脓血。码头上空响起诡异的笛声，元易野眼睁睁看着暗卫的腿骨扭曲成鱼尾状。

暴雨倾盆而下。老赵的鳃片突然喷射毒液，四周百姓接二连三变异。元易野被逃难人群挤向江边时，怀中的泪珠突然发烫——江底沉船残骸间，三十六个腌鱼缸正随着笛声节奏明灭。

***

慈宁宫的冰鉴渗出咸水时，太后正在梳头。

翡翠梳齿刮过头皮的声响戛然而止。铜镜里映出的不是白发老妪，而是个额生龙角的鮫人。梳头嬷嬷尖叫着跌坐在地，打翻的冰鉴里游出条金鳞鯈鱼。

“二十年了...“太后抚摸着镜中幻象，“郑氏，你终究还是从腌鱼缸里爬出来了。“

鎏金香炉突然爆开。混着鱼腥的烟雾中浮现出长江流域图，扬州、汉口、江宁三处港口正被血色浸染。当值的钦天监少卿捧着星盘踉跄而入：“北斗第七星现鮫人泣血之相，这是...这是永历年间...“

“住口！“太后折断翡翠梳子，“传哀家懿旨，命九门提督封锁漕运。凡有鳃者，就地焚化！“

暴雨拍打着琉璃瓦。元易淼在廊下翻开《海错图》，最新补绘的页面上，长江入海口的位置正渗出淡金色血渍。

***

刘胜在腐烂的鱼市里闻到了阴谋。

扬州东关街的咸鱼摊下，埋着具浑身金鳞的男尸。死者左手紧攥着荔枝木符，刻的竟是岭南腌鱼匠的祖咒。当他用鮫人泪化开符上血痂时，木纹里渗出首小调：

**惊蛰雨腌魂曲

三十六缸渡江去

金鳞开处玉壶破

鮫人泪作长生醴**

更夫梆子响到第三声，鱼市突然亮起无数碧绿灯笼。刘胜转身时，对上了白日里那个鳞片老者的重瞳——左眼是郑贵妃溺亡时的怨毒，右眼竟映着自己父亲悬梁的场景。

“刘阿贵当年偷换腌鱼缸，就该想到有今日。“老者的鱼骨杖点地成冰，“你可知永历帝南巡时，在顺德吃了什么？“

咸腥飓风席卷长街。刘胜的蹼掌突然剧痛，掌纹里游出条半透明的鯈鱼——那正是二十年前父亲封入他体内的本命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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