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液态月光
枯萎的苹果树在月光中痉挛，枝条间垂落的神经纤维像濒死的蛇群。
凌云握紧短刀后退，刀身的液态月光在地面蚀刻出焦痕。墨渊的量子投影闪烁不定，手指向树根裂缝：“跳进去！那是星澜为你准备的逃生通道！“
裂缝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凌云纵身跃入的瞬间，枯萎的树干突然活化，树皮缝隙伸出骨刺般的金属倒钩。渡鸦2.0的残躯被倒钩贯穿，她胸口的琥珀晶核碎片在月光下重组，化作微型林雅的全息影像：“你逃不掉的......母体的根系......已经......“
裂缝在头顶闭合。凌云在滑降中闻到刺鼻的机油气，滑道内壁布满跳动的血管泵，将某种荧光蓝的液体输向地心。短刀突然震颤，刀尖自动指向斜下方的金属闸门——门缝渗出暗红色的光，隐约传来类似鲸歌的低频震动。
闸门后是座废弃的星际港口。
生锈的飞船残骸堆积成山，船体表面的涂鸦早已斑驳，但还能辨认出“深红反抗军第七舰队“的字样。凌云踩到块扭曲的舱板，脚下突然亮起环形光阵——二十年前的星澜投影浮现，她穿着指挥官制服，额角有道未愈的伤疤。
“若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衔尾蛇协议’已启动。“投影的机械义眼扫过凌云手中的短刀，“液态月光能切开维度膜，但每次使用都会加速母体苏醒。记住，真正的战场在......“
记录突然中断。港口穹顶传来金属撕裂声，某种巨型生物正用节肢足刮擦钢板。凌云躲进半截飞船的驾驶舱，透过碎裂的舷窗看到骇人景象：港口顶部的铆钉正在逐个崩飞，裂缝中探出琥珀色的复眼，每只眼睛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毁灭场景。
“认知污染实体化......“墨渊的投影从仪表盘渗出，“母体把恐惧喂养成猎犬了。“
复眼下方裂开口器，喷出粘稠的黑色酸液。酸液落地后凝聚成人形，轮廓逐渐清晰——那是夜枭的机械身躯，但全身关节反向扭曲，胸腔内嵌着颗跳动的琥珀核心。
“交出......坐标......“机械夜枭的声带被酸液腐蚀，“星澜的......意识......藏在......“
液态月光短刀突然挣脱凌云的手，凌空劈下。刀光如银色新月，将机械夜枭腰斩。但被切断的下半身迅速再生，分裂成三只刀锋蜘蛛，它们的腹腔伸出数据触须，在飞船外壳上蚀刻出衔尾蛇图案。
凌云撞开逃生舱门狂奔。
刀锋蜘蛛的足肢敲击金属甲板，奏出催命符般的节奏。他在飞船坟场间穿梭，短刀不断自动挥斩，每次劈砍都让刀身的月光黯淡一分。某次转身格挡时，凌云发现蜘蛛腹部的琥珀核心上，竟刻着微缩版的自己——那是他在时间管理局被审讯时的痛苦表情。
“它们用恐惧当弹药！“墨渊的量子投影攀上凌云肩膀，“用刀切开空间褶皱！“
短刀刺向虚空的瞬间，港口某截燃料管突然爆炸。冲击波将凌云掀进环形光阵，星澜的投影再次激活：“......真正的战场在月球的第零区，那里有母体唯一的生物服务器......“
月球背面的第零区，此刻正被血雾笼罩。
渡鸦的机械义眼穿透雾障，看到地面隆起无数肉瘤。每个肉瘤都是星澜克隆体的融合失败品，她们的头颅像葡萄串挂在神经藤蔓上，机械义眼同步播放着同一段画面：五岁的星澜在暴雨夜种下芯片。
“同步率突破临界点！“副官盯着操控台上的数据流，“这些克隆体在反向污染母体！“
渡鸦的鸟嘴面具裂开缝隙，露出被菌丝侵蚀的半张脸：“启动‘焚城’协议，把第零区烧成......“
警报声淹没了她的命令。所有克隆体突然转向基地方向，机械义眼投射出凌云的实时影像——他正在港口废墟中劈开空间裂缝，短刀的月光已微弱如萤火。
凌云从裂缝跌入真空。
氧气面罩在脸颊上勒出血痕，他看见自己悬浮在月球与地球之间。短刀彻底熄灭，刀柄的衔尾蛇纹路却开始发烫。墨渊的量子投影被宇宙射线撕碎，最后的残影指向月球表面某处：“那里......有她的......“
陨石碎片划过手臂，血珠在真空中凝成红色冰晶。凌云握紧刀柄准备最后一搏，突然有机械触手缠住他的腰——星澜的克隆体从月球阴影中浮现，她的身体由飞船残骸拼接而成，左眼是标准机械义眼，右眼却是流动的液态月光。
“抓住光。“克隆体的声音带着电磁杂音。她扯断自己的右眼扔向凌云，那颗液态眼球在真空中膨胀成救生舱。
救生舱内壁刻满反逻辑方程。
凌云蜷缩在舱内，看着克隆体的身躯被陨石雨击碎。右眼的液态月光渗入操控台，在导航屏上勾勒出路线图——终点是月球第零区的地下教堂，那里有座由苹果树根须编织的祭坛。
“认知同步完成。“机械合成的星澜声线响起，“请准备承受150G过载。“
救生舱突然加速，凌云在剧痛中咬碎嘴唇。鲜血溅到舱壁上，竟激活了隐藏的全息日记——
星澜的日记片段：
新纪元前7年，林雅带我参观第零区。她说苹果树的根须是宇宙的血管，而我们是白细胞。当晚我偷偷切开自己的机械义眼，发现里面藏着更小的苹果树......
第零区地下教堂，肉瘤藤蔓正在膜拜祭坛。
渡鸦的焚城火焰被无形屏障阻隔，她看着凌云撞穿穹顶坠入教堂，救生舱在祭坛前解体成纳米虫群。虫群组成星澜的虚影，她伸手触碰祭坛中央的苹果树幼苗，整个月球突然停止自转。
“终于等到你了。“幼苗裂开，露出浸泡在营养液中的星澜本体。她的脊椎连接着根须服务器，胸口插着把一模一样的液态月光短刀，“现在，拔出来。“
凌云握住刀柄的瞬间，教堂地底传来母体的咆哮。所有肉瘤藤蔓同时爆炸，血雾中升起林雅的完整形态——她的长发由世界树根须组成，手中握着用三千个琥珀瞳孔串成的念珠。
“亲爱的孩子，“林雅的声音带着母性的温柔，“你正站在所有轮回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