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画皮（芒种）

铜镜映出璇玑清丽的面容，月见却觉得这张皮囊异常沉重。她将第七片鲛鳞贴在颈侧时，锁麟囊突然发出警告的嗡鸣。镜中倒影突然扭曲，本该被封印的曼陀罗纹路正从锁骨处向上蔓延。

“沉舟，连你的鳞片都要背叛我么...“

月见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三百年前的画面却不受控地浮现：深海囚牢里，鲛人少年将自己的护心鳞嵌入她伤口，断尾处的锁魂钉随着动作渗出蓝血：“用我的鳞替你改换容貌，但要小心月相——“

狐火突然吞噬半面铜镜。月见旋身甩出水袖击碎琉璃窗，青冥的玄色祭袍挟着星辉落在满地碎鳞上。他瞳孔中的日晷纹缓缓转动，照出月见皮下跳动的鲛人经络。

“用旧情人的鳞片扮作新欢，不嫌硌得慌？“青冥的狐尾扫落她鬓边珠花，露出耳后未愈合的咬痕，“萧景煜若是知道，昨夜与他共饮合卺酒的是个三百岁老妖...“

月见腕间银铃炸成粉末，寒霜顺着地砖爬满梁柱。当冰锥即将刺穿青冥咽喉时，他手中的往生灯突然映出萧景煜遇刺的画面——

年轻帝王心口插着龙纹匕首倒在祭坛，七十二盏魂灯同时熄灭。更可怕的是，他掌心赤龙纹正化作锁链缠住月见脖颈，将她拖向燃烧的星骸漩涡。

“天道给的剧本如何？“青冥吹熄狐火，看着月见踉跄撞翻妆奁，“你以为换个皮囊就能逆转既死命格？“

月光突然被血色浸染。月见胸前的鲛鳞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心口狰狞的贯穿伤。这是三百年前沉舟用断尾刃留下的伤痕，每逢月亏之夜就会渗出血泪。

“他断尾那日说过，鲛鳞离体超过七日就会反噬。“青冥拾起地上鳞片，每片都浮现出记忆画面：

_深海漩涡中，沉舟用断尾缠住月见腰身，将她推向海面：“锁魂钉发作时，去归墟找我们的...“

最后几个字被雷暴吞噬。月见看着幻象中沉舟逐渐石化的躯体，突然夺过青冥手中的往生灯砸向铜镜。

镜面碎裂的瞬间，无数银色发丝从裂缝中涌出。月见认出这是璇玑的星轨线，立刻结印筑起冰墙。然而发丝竟穿透屏障，在她腕间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看看你偷来的皮囊！“青冥的日晷瞳孔突然放大。

月见望向残镜，骇然发现璇玑的面容正渗出血珠——真正的璇玑此刻正在钦天监遭受反噬，眼角的七曜痣裂开细缝，流出掺着星辉的鲜血。

萧景煜的脚步声自廊外传来时，月见锁骨处的曼陀罗突然绽放。她扯下青冥的祭袍裹住溃烂的皮肤，妖纹却顺着布料爬上脖颈。当殿门被推开的刹那，青冥化作黑雾卷走满地鲛鳞，只留月见跪坐在血泊中喘息。

“爱妃怎的这般模样？“萧景煜指尖抚过她溃烂的侧脸，龙纹胎记突然灼烧起来。

月见忍着剧痛握住他的手按向心口，那里跳动着沉舟的护心鳞：“陛下可听过鲛人泣珠的传说？“她引导他的手指摸到鳞片下的凸起，“若臣妾说这里藏着前朝秘宝...“

萧景煜的瞳孔突然泛起紫微星芒。当他的唇贴上那块鳞片时，璇玑在钦天监发出凄厉惨叫——浑天仪的二十八宿盘炸成碎片，其中角宿星官的位置赫然嵌着半片鲛鳞。

“你要什么？“萧景煜的吐息灼烧着月见颈侧溃烂的皮肤。

“明夜子时，带三百囚徒到寒潭。“月见将最后一片护心鳞按进他掌心，“用他们的血，换你十年阳寿。“

当萧景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月见突然呕出大股蓝血。青冥从梁上跃下，将往生灯贴近她逐渐透明的右手：“值得吗？用最后一片护心鳞换他多活十日。“

“足够完成血祭了...“月见望着寒潭方向升起的血月，指尖轻轻拂过锁骨处停止蔓延的曼陀罗。

暗处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青冥的狐耳微微颤动，听见地底深处传来鲛人特有的空灵歌声——那是沉舟被囚禁三百年的残魂，正在归墟深处吟唱古老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