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砂市集
苏暖推开工作室的木格窗时，玉兰花瓣正巧落进未干的调色盘。晨雾裹着老街的叫卖声飘进来，混着新熬的桂花糖浆香。
“苏老师，对面商铺在布置市集。“实习生小米举着还冒热气的豆浆，“听说有家手作饰品摊主长得特别像温先生...“
她话音未落，薄荷绿的遮阳棚已在对面支起。温延挽着灰麻衬衫的袖口，正将星砂蓝的绒布铺在木质展台上。晨光穿过他指间的琉璃镇纸，在苏暖的窗台投下晃动的星斑。
市集开张的铜铃声里，苏暖的指尖抚过展台上的珐琅胸针。黄铜底座刻着藤蔓缠星纹，与她高中劳技课的结业作品如出一辙。
“这是...“她捏起胸针时扯动了镇纸下的流苏，藏在底层的课堂评分表突然滑落——劳技老师龙飞凤舞的批注旁，画着戴银丝眼镜的简笔画小人。
温延擦拭镜片的动作顿了顿：“摊主说这些是美院学生的习作。“他腕间的皮绳手链擦过苏暖手背，那颗柠檬银饰突然弹开，露出内里微型照片——正是她当年在劳技教室的侧影。
麦芽糖的焦香漫过摊位时，温延正握着铜勺勾勒星轨。琥珀色的糖浆在青石板上蜿蜒，凝成她设计稿上的双子座图案。
“试试？“他将糖画递来时，尾指沾着星砂似的糖晶，“老街张师傅的独门手法。“
苏暖咬碎星芒的瞬间，尝到十年前校庆游园会的味道。记忆里那个总包下糖画摊的神秘人，此刻正用她最熟悉的雪松香将她笼罩。
整理压皱的展台布时，苏暖忽然摸到暗袋。褪色的电影票根滑出来，日期停留在2015年3月14日——正是她首次个展那天的《爱乐之城》午夜场。
“这张票...“她对着阳光辨认模糊的座位号，“当时我邻座的人中途离场了。“
温延整理流苏的手突然收紧，银丝眼镜滑落鼻梁：“那天有颗星星需要紧急护航。“他指腹抚过票根背面，那里用荧光笔写着“展厅电路已检修“。
市集角落的老茶摊飘来陈皮香，温延将鎏金茶杯推过青石台面。苏暖摩挲着杯壁的手绘星云，忽然发现釉彩裂纹里藏着“WR“的暗纹。
“南锣鼓巷那家柴窑的作品。“他斟茶时水线划出优雅弧度，“每道冰裂纹都是独一无二的星轨。“
苏暖的茶匙撞到杯底凸起，逆光看去竟是那年她在陶艺课刻下的失败品编号——13号茶杯的残片，此刻正盛着十年陈酿的月光。
修补断链的手镯时，温延的银丝眼镜链突然绷断。苏暖穿针的动作顿了顿，孔雀蓝绣线在阳光下泛着奇异光泽——与她高中校服的第二颗纽扣线如出一辙。
“温先生对复古绣线情有独钟？“她打结时嗅到线上的薰衣草香。
温延抚过修复处的新月形结扣：“十年前在失物招领处捡到的。“他翻转手腕，露出皮绳上串着的七颗纽扣，每颗都残留着同样的薰衣草气息。
老相机快门声惊飞麻雀时，苏暖正对着市集招牌出神。温延从禄来双反的取景框抬头，胶片盒上贴着“2013-2023“的标签。
“帮摊主测试设备。“他递过刚显影的宝丽来相纸，“苏老师当模特如何？“
相纸浮现的影像里，十七岁的她正在劳技教室焊接胸针。苏暖突然发现取景框边缘有片灰麻衣角——与此刻温延的衬衫是同一块布料。
春雷滚过青石板时，温延的檀木簪突然松开。苏暖踮脚为他挽发的刹那，发现他后颈有处淡粉疤痕——正是她大二设计的“破碎星辰“系列里，那枚获奖胸针的造型。
“这是...“她的指尖悬在疤痕上方。
温延转身时发丝扫过她手腕：“去年布展时被灯架划的。“他解开两颗衬衫扣，锁骨处的烫伤赫然是星座图案，“不过有些印记，值得珍藏。“
春雷碾过青石板路的刹那，雨珠砸在遮阳棚上迸成星屑。温延的灰麻衬衫洇开深色水痕，袖口卷起处露出缠着绣线的腕骨。苏暖捏着孔雀蓝丝线穿过针眼，补他衬衫上崩开的纽扣孔时，指尖蹭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这种双股捻线...“她打结时嗅到线上的薰衣草香，“是南巷林婆婆家的老手艺。“
温延的喉结在雨声中轻滚：“十年前囤的货，总算用上了。“他指腹抚过补好的纽扣，底下藏着苏暖高中校服的第二颗纽扣——当年他悄悄从失物筐捡回，在宿舍用砂纸磨了整夜，才将锈痕磨成星芒。
市集角落飘来焦糖苹果香，温延掀开藤编食盒的动作惊飞了觅食的麻雀。琥珀色的蜂蜜蛋糕切面露出二十三圈年轮，每层夹着晒干的柠檬片。
“老街西点铺的镇店款。“他将银叉递过时腕间的皮绳擦过苏暖手背，“店主说配方来自十年前的美院学生。“
苏暖咬破糖霜的瞬间，记忆倒流回大二烘焙社的招新日。那日她弄混糖盐比例的失败品，竟被某人买光，包装纸上的星月涂鸦此刻正在食盒内侧泛黄。
老相机的快门帘咔嗒作响，温延从禄来双反取出宝丽来相纸。显影液漫过的画面里，十七岁的苏暖正在焊接胸针，取景框边缘的灰麻衣角与今日他的衬衫严丝合缝。
“这卷胶片...“她摩挲着胶卷盒上的日期标签，“怎么会有我十年前的照片？“
温延擦拭镜片的动作泄露笑意：“当年蹭摄影课的借口，是说要做毕设素材。“他翻转相纸，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第107颗星“，对着阳光显出银河图案。
老茶摊的泥炉咕嘟作响，温延拎来鎏金铁壶冲开陈年普洱。茶汤注入青瓷杯时，苏暖忽然发现杯托刻着“WR 2013“，正是她当年在陶艺课摔碎的13号杯坯。
“柴窑师傅说残缺也是造化。“他指腹抚过杯壁的冰裂纹，“就像星星摔碎成了银河。“
茶雾氤氲间，苏暖瞥见他手机屏保——她大二在陶艺室揉泥的背影，窗台上摆着同款破碎的13号杯坯。
骤雨初歇时，温延的檀木簪再次松脱。苏暖踮脚为他挽发时，发现他后颈的旧伤疤下藏着串微凸的纹身——用极细银线刺的北斗七星，勺柄指向她工作室的方位。
“这是...“她的指尖悬在星芒上方。
温延转身时发梢扫过她腕间的柠檬银饰：“去年测绘展馆时留的纪念。“他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锁骨下的烫伤赫然是双子座符号，“有些印记，比记忆更忠诚。“
整理压皱的展台布时，苏暖摸到暗袋里的牛皮信封。2015年的电影票根旁，躺着张泛黄的电工证——持证人照片栏贴着温延的证件照，签发日期正是她首展前夜。
“原来那晚电路跳闸...“她捏着证件的手微微发颤，“不是运气好。“
温延将鎏金茶杯推过青石台面：“星星值得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护卫队。“茶汤倒映着对面工作室新换的防雨棚，星空图案在积水里漾成银河。
收摊的铜铃声惊起归鸟，温延将绒布盖上手作展品。苏暖帮忙折叠遮阳棚时，发现支架内侧用荧光漆画满星座——每道星轨都标注着日期，最新那条停在今天。
“这些是...“她指尖抚过湿润的漆痕。
温延接过支架的动作带落雨珠：“每次布展的星空记录。“他腕间的皮绳在暮色中泛旧，二十三枚纽扣串成的星链垂在苏暖送修的银镯旁，折射出暖黄的光晕。
穿过雨帘时，温延的油纸伞倾向苏暖。伞骨间漏下的水珠串成水晶帘，他的灰麻袖口蹭过她手背，露出缠着孔雀蓝绣线的腕骨。
“伞柄刻纹...“苏暖摩挲着檀木的凹凸，“是苏氏工坊的藤蔓缠星？“
温延的呼吸扫过她发顶：“定制品，等了十三个雨季才完工。“伞面突然被风吹斜，露出内侧手绘的星图——正是她高中课本每页角落的涂鸦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