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空山寺（六）
“好。”良久，洛卿辞轻轻点头。
她想自己的东西若是人人都能学会的话，那大家岂不是都能成神了，还做什么凡人呢？
所以并没有什么好藏私的。
陆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
回到暂住的小院，洛卿辞打开地府APP，任务界面依然停滞不前。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山，浓密的树影在风中摇曳。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陆郁偷偷看着地上相依的影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如果这是梦，她愿意永远沉睡不醒。
……
空山寺后山的断崖处，松涛阵阵。
陆郁举着手机支架的手微微发抖，镜头里洛卿辞素白的衣袂被山风卷起，宛若悬在云端的鹤羽。
她新开的专栏【我在寺里修炼的那些事儿】刚更新不过半小时，点赞数已经飚到了五位数。
“注意看。”洛卿辞的声音混着松香飘过来。
她指尖蘸着晨露，在青石上划出蜿蜒的朱砂纹路。
最后一笔收势时，天边忽然滚过闷雷，惊得崖边松鼠蹿进树洞。
陆郁屏住呼吸，看着那道符篆泛出幽蓝的光——是引雷符。
“轰！”
紫电劈落的刹那，陆郁本能地扑向洛卿辞。
碎石飞溅中，她闻到清冷的梅香，这才发现自己被圈在对方臂弯里。
十丈开外的古松化作焦炭，青烟袅袅升起，在她们头顶结成奇异的云纹。
评论区炸开了锅。
【这特效得烧多少钱啊！】
【求开直播！信女愿吃素三个月！】
【那个符纹走向有问题吧？第三笔该用悬腕……】
陆郁正要关掉弹幕，手机突然被抽走。
洛卿辞垂眸扫过屏幕，忽然轻笑出声：“眼神不错。”她指尖点在某个ID“玄门小弟子”的评论上，“此人虽未得真传，却能看出符纹走势，比你强些。”
“洛卿辞！”陆郁耳尖发烫，伸手去抢手机。
山风突然变得凌厉，洛卿辞腕间银铃骤响，两人同时转头——本该消散的雷云竟凝成漩涡，隐约露出猩红光点。
“退后！”洛卿辞旋身将陆郁护在身后，素手翻飞间甩出七道黄符。
符纸遇风自燃，在空中结成北斗阵。
陆郁被劲风掀得倒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山壁。
她看见洛卿辞发簪崩落，青丝如瀑散开，在电光中镀上妖异的紫边。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清冷的咒文声穿透雷鸣。那漩涡中突然探出漆黑利爪，却在触及符阵时发出凄厉尖啸。】
陆郁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洛卿辞道了句：“我不曾去找你的麻烦，你却先来招惹我了。”
她冷冷一笑。
陆郁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地上未用完的朱砂，照着记忆中的纹路在掌心疾画——是方才洛卿辞教她的爆炎符。
“砰！”
赤色火龙自她掌心腾起，虽不及洛卿辞的威势，却精准撞进裂缝。
漩涡发出玻璃破碎的脆响，乌云如退潮般散去，只余满地焦土。
洛卿辞转身时，看见少女瘫坐在地，右手掌心皮肉翻卷，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她眸中闪过异色，广袖拂过陆郁伤口，那狰狞的灼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疼吗？”难得温软的语气。
陆郁摇头，嘴唇还在发抖，眼睛却亮得惊人：“原来真正的符篆，是要用血画的。”
她摊开完好如初的掌心，“洛卿辞，我能学这个吗？”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掠过洛卿辞垂落的发丝尾端。
“先将基础打牢，以血画符之事，日后再说吧。”
她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掉似的。
……
山间的晨雾还凝在竹叶尖上，陆郁已经背着半人高的竹篓开始第三趟折返跑。
手机被洛卿辞放出来的小红举着，镜头里不断晃过湿滑的青苔石阶。
“四百九十七、四百九十八……”陆郁数着石阶，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护身符上。
这是洛卿辞昨夜用雷击木刻的，此刻正泛着青芒，每当她脚步虚浮时便传来细微的酥麻感。
山风卷着直播间的声音灌进耳朵：
【主播篓子里装的是铁吗？感觉每步都能砸出坑】
【隔壁道观来的，这负重方式容易伤经脉啊】
“是后山上的石头。”陆郁喘着气解释，抬袖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洛……卿辞说这些石头浸过百年月华……”
话未说完，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石阶外歪去。
护身符骤然发烫，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缠上冰凉丝线——是洛卿辞用傀儡丝织成的蛛网。
小红捧着手机飘到悬崖边，将镜头对准下方翻腾的云海：“快看！小郁在表演空中飞人！”
她故意将屏幕凑近，陆郁悬在蛛网里晃荡的身影引起弹幕尖叫。
“放我下来！”陆郁涨红了脸，指尖燃起微弱的火苗去烧傀儡丝。
这招果然奏效，蛛网倏地收回，她重重跌在石阶上，尾椎骨疼得发麻。
暮色四合时，陆郁瘫坐在寝殿大门前。
运动服能拧出水来，发梢结着细小的盐粒。
洛卿辞的躺椅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青铜香炉，青烟凝成半透明的手掌，正往浴桶里撒着紫红色的花瓣。
每落下一片，水面就泛起金色涟漪。
“脱。”洛卿辞眼皮都不抬，指尖敲了敲桶沿。
直播间瞬间沸腾。
小红连忙捂住镜头，但陆郁慌忙后退的模样还是被拍了个大概。
弹幕飘过成片的【付费内容！】时，洛卿辞忽然甩出张黄符，直播信号戛然而止。
浴桶里的药汤是活的。
陆郁刚浸入水中，就感觉千万根银针刺入毛孔。
她死死咬住布巾，看着水面浮现出经络般的金线，那些线像活蛇般往皮肤里钻。
最要命的是后颈处，仿佛有冰凉的唇在吹气——是洛卿辞在替她疏通灵脉。
“别咬舌头。”身后传来警告。陆郁这才发现布巾早已被自己咬穿，铁锈味在口中漫开。
随着洛卿辞掌心贴上脊椎，刺痛化作灼流在体内奔涌，她看见水面倒影中的自己，瞳孔竟泛起鎏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