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鬼话连篇
青铜椁在河底暗流中颠簸,顾清让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棺壁,陆沉舟的军靴正卡在他两膝之间。腐尸的利爪在棺外刮出刺耳声响,他忽然轻笑:“陆督察长这姿势,倒像戏园子里强抢民女的恶霸。”
“顾博士这般俊俏的'民女',”陆沉舟的匕首擦着他耳畔钉入棺壁,斩断探进来的半截尸指,“陆某抢定了。”尸指落地化作青烟,凝成个“囍”字。
顾清让的解剖刀忽然挑开陆沉舟领口,露出锁骨下的旧伤:“这牙印瞧着新鲜,督察长昨夜会的是哪家艳鬼?”
“比不得顾博士腰间指痕,”陆沉舟的手掌突然贴上他后腰,“这般力道,怕不是被僵尸挠的?”
棺椁猛地倾斜,两人撞作一团。顾清让的银链缠上陆沉舟腰间佩刀,扯出串火星:“陆家的刀鞘这般松,难怪镇不住邪祟。”
“顾家的银链倒是紧得很,”陆沉舟就势将他手腕按在头顶,“锁过多少冤魂?”
棺盖突然渗入腥臭河水,二十条水藻缠住陆沉舟脚踝。顾清让咬开他腰间锦囊,朱砂粉混着雄黄洒向水面:“督察长这辟邪物件,莫不是天桥地摊买的?”
“总比顾博士的西洋怀表强,”陆沉舟扯断水藻,捞起条挣扎的食人鱼,“这劳什子连时辰都看反了。”
食人鱼突然爆开,腹中滚出枚翡翠扳指。顾清让对着磷火细看:“哟,这不是陆女士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
“顾少爷记岔了,”陆沉舟突然将扳指套上他无名指,“这是你十岁尿湿床榻的赔礼。”
河底突然亮起幽光,十万具白骨托着冰棺浮出水面。陆沉舟的子弹击碎最近那具骷髅的天灵盖,颅骨里掉出本湿透的日记。顾清让就着血水翻开:“昭和三年,陆氏嫡子沉舟与顾氏...”
“与顾氏孽障私奔未遂。”陆沉舟夺过日记撕下一页,“顾博士当年翻墙的功夫,倒是比验尸手艺强。”
冰棺中的女尸突然睁眼,左半张脸与顾清让如出一辙。陆沉舟的刀尖挑起女尸下颌:“这赝品眉眼呆滞,不及顾博士万分之一风骚。”
“不及陆督察长梦中情人半分体贴。”顾清让将显影药水泼向女尸,皮肤下浮现德文刺青——“克隆体七号失败品”。
白骨群突然齐刷刷跪地,掌心托着鎏金婚帖。陆沉舟用刀尖挑开喜柬,内页赫然画着两人在东京实验室的童年合影:“顾博士这青梅竹马的情分,要价几何?”
“陆女士当年抢我糖人的债,”顾清让突然咬住他递来的压缩饼干,“连本带利该还三辈子。”
河面飘来艘纸船,船头立着个穿长衫的纸人。陆沉舟的子弹打碎纸人左眼,掉出枚微型胶卷:“顾博士的艳照?”
“是陆督察长尿床的实证。”顾清让晃着显影后的照片,画面里十岁的陆沉舟正举着被单往实验室窗外晾。
腐尸的咆哮突然变成哄笑,白骨们用指骨敲击着《百鸟朝凤》的调子。陆沉舟的耳尖难得泛红,将军氅兜头罩住顾清让:“顾家的规矩,揭短要浸猪笼。”
“陆家的家法,”顾清让从氅衣缝隙递出半块绿豆糕,“莫不是喂人吃毒饼?”
暗流突然化作漩涡,将棺椁卷向日军实验室的排污口。陆沉舟扯着顾清让跃上生锈的铁梯,身后追来的食人鱼撞上电网,炸成朵烟花。顾清让喘着气笑道:“陆督察长这烟花聘礼,倒比八大胡同的排场大。”
“不及顾博士当年炸粪坑的炮仗响。”陆沉舟突然将他按在管道壁上,指尖拂过颈间旧疤,“这道疤...可是偷看我沐浴时摔的?”
通风管深处传来婴啼,二十个玻璃培养舱闪着幽蓝。顾清让的解剖刀映出克隆体们狰狞的脸:“陆女士这般想要子嗣,不如自己生一窝?”
“顾博士若是能生,”陆沉舟踹开扑来的克隆体,“陆某倒备得起奶粉钱。”
管道突然喷出毒雾,两人滚作一团跌进焚化炉。陆沉舟的后背压着操纵杆,炉门缓缓关闭的刹那,顾清让的唇擦过他喉结:“黄泉路上,陆督察长可要抓紧为夫的手。”炉内骤然亮起的火光中,十万张写满调侃情话的符咒如蝶飞舞,映出童年时两个孩子在实验室铁笼里互画花脸的残影。
焚化炉的铸铁门轰然闭合,幽蓝火焰舔舐着顾清让的镜片。二十个克隆体的尖笑在高温中扭曲,化作《安魂曲》的调子。陆沉舟的军靴碾碎滚落的符咒,火星溅在顾清让的白大褂上,烧出个暧昧的唇印。
“顾博士这新衣裳,”他扯着人滚过炙热的传送带,“倒比八大胡同的姐儿还招火。”
顾清让的解剖刀扎进控制面板,爆出的电火花映亮墙上的血色符咒——竟是两人生辰八字写的合婚庚帖。符纸遇热卷曲,渗出尸蜡味的黑烟:“陆督察长的求婚阵仗,阎王爷都要让三分。”
克隆体们突然融化,脓血在铁板上凝成太极图。陆沉舟的子弹打碎顶棚的消防喷头,混着雄黄粉的冷水浇在顾清让后背:“顾家祖传的灭火诀,可还受用?”
“不及陆家祖传的棺材制冷。”顾清让扯开通风管滤网,腐臭的尸风里混着婴孩牙牙学语声,“寅时三刻...爹爹...”
管道深处爬出个浑身青紫的鬼童,脖颈挂着鎏金长命锁,锁面刻着两人的德文代号。陆沉舟的刀尖挑起长命锁,鬼童突然裂成两半,腹腔里滚出二十枚眼球,每颗瞳孔都映着顾清让的脸。
“顾博士这般俊俏,”陆沉舟踩爆一枚眼球,粘液溅在顾清让裤脚,“连魑魅魍魉都惦记。”
鬼童残躯突然自燃,绿焰中浮现全息投影——昭和三年的东京实验室,幼年的顾清让正被绑在手术台,隔壁铁笼里的陆沉舟徒手掰弯了栏杆。
“原来陆督察长从小就是越狱的好手。”顾清让的镊子夹起片烧焦的胶片,“这录像带,莫不是要挟的聘礼?”
焚化炉突然倾斜,两人撞进尸灰堆积的暗室。十万张人皮整整齐齐码在货架,每张都纹着顾氏刺青。陆沉舟的匕首划开最近那张人皮,内层用尸油写着:“双生子,断阴阳。”
暗室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二十具缠着经幡的活尸蹒跚而来。顾清让的怀表磁针疯狂旋转,表盖映出活尸背后的操纵银丝——每根都系着冰棺中的日军大佐。
“玩够了。”陆沉舟突然撕开衬衫,心口刺青遇热泛出金光。活尸们齐刷刷跪地,将腐化的掌心按在刺青投影中,组成幅永定河铁路网图。
顾清让的解剖刀突然扎向自己左臂,黑血喷溅在图中的十七号桥墩:“陆怀瑾,你早知我是...”
“早知你是顾氏最完美的蛊皿。”陆沉舟咬破他伤口吸血,舌尖卷走毒液,“这以身饲虎的毛病,该改了。”
地砖轰然塌陷,两人坠入环形水牢。十万具泡发的尸体围成八卦阵,中央祭坛上摆着青铜鼎,鼎中沸腾的血水里浮着对连体婴尸。顾清让的银链突然收缩,将他与陆沉舟的手腕锁成死结:“湘西的情蛊,陆督察长倒是活学活用。”
“总比顾博士的西洋怀表实在。”陆沉舟扯着人跃上浮尸堆,尸群突然睁眼唱起《霓裳羽衣曲》。顾清让的白大褂被腐手撕碎,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德文刺青——正是日军实验室的平面图。
祭坛下的冰棺突然爆裂,穿和服的川岛替身破冰而出,掌心握着把刻满符咒的肋差:“吉时已到...”
陆沉舟的子弹打碎刀身,飞溅的碎片中掉出微型胶片。顾清让就着血水显影,画面竟是陆沉舟父亲将襁褓递给白露生的场景。
“原来陆女士是接生婆?”顾清让的刀尖抵住川岛替身咽喉,“这出狸猫换太子...”
替身突然自爆,气浪将两人掀入血池。十万冤魂的哭嚎中,陆沉舟的唇压住顾清让渡来空气,染血的银链在水底折射出璀璨星河。
血池底部浮现青铜椁,棺盖缓缓滑开。二十具与两人容貌相同的古尸身着喜服,手中捧着德制怀表。顾清让的解剖刀突然泛起幽蓝,刀柄弹出张泛黄婚书——男方生辰是昭和三年,女方却写着平成年代。实验室的警报突然拉响,冰棺中的母体克隆人睁开异色双瞳,轻声哼起《锁麟囊》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