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悉的名字
雷恩等人在阿卜巴村短暂休整了几日，原本计划只是补充给养，等待伤兵恢复后返回加西拉。
然而，当他们看到村民们在沙漠深处挣扎求生的景象时，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多留在这里几日，给这个被遗忘的村庄带来改变。
阿卜巴村位于黄沙漫天的荒漠深处，烈日灼烧着龟裂的土地，风中夹杂着细碎的沙尘，让人难以睁眼。这里的村民世代靠种植耐旱作物为生，但缺水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
村中唯一的一口井远在数里之外，每天清晨和黄昏，男人们赶着骆驼、妇人们扛着水罐，跋涉漫长的沙丘去汲取生命之源。
而即便如此，井水仍然珍贵得不敢浪费，每一滴水都被精打细算地使用，灌溉农田更是奢望。
雷恩蹲在一块干裂的土地上，指尖拈起一撮细沙，任其顺着掌纹滑落。他环顾四周，看着村民们费力地挑水回村的身影，心中已有了决断。
“如果我们能引水到村里，你们就不必再长途跋涉了。”他对村长说道。
村长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听闻雷恩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平静：“我们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可水渠要穿过沙丘，风沙很快就会填满它。”
雷恩伸手指向远处的一座高耸的沙丘：“那里有持续不断的风，我们可以利用风车将水从井里抽上来，引入水渠，只要水源源不断地流出，风扬起的干净沙子便不会淹没水流，然后被送往村里。”
村长捋着胡须，皱起眉头，神色复杂。他不是不渴望改变，但他必须考虑整个村子的承受能力。
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木头都得来不易，村民们的劳力也十分宝贵。他害怕折腾一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让村民的日子更难过。
就在村长犹豫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村民的低语。
“我支持雷恩。”
人群散开，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手臂上还有尚未愈合的伤痕，那是被强盗囚禁时留下的。
他是阿卜巴村的民兵队长，曾经为了保护村庄与强盗作战，不幸被俘，受尽折磨，直到雷恩和他的雇佣兵小队将他救了回来。
“村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民兵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扫视着周围的村民，眼神坚毅，“但我也知道，我们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
他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习惯了艰难，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必须接受它。强盗可以烧毁我们的房屋，但他们无法带走我们的信念。过去我们只能忍受风沙，但如果现在有机会改变，我们就必须抓住它。”
他目光直视村长：“雷恩大人救了我，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水渠和风车不会白白出现，但如果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完成。”
村民们沉默了，眼神在彼此之间游移。有人低头思索，有人摩挲着干裂的手掌，似乎在衡量这件事的可能性。
村长深深叹了口气，沉思片刻，最终抬起头，看着雷恩的眼睛。
“好，”他的声音不再犹豫，而是多了一份决然，“我们试试。
得到村长的首肯后，雷恩立即带着雇佣兵和村民开始行动。
水渠的修建是一项艰巨的工程。雇佣兵们利用随身带的铁锹和从村民处借来的工具，开始在沙地上挖掘。他们计算地形，将水渠规划成缓坡，确保水流可以顺利流向村庄，而不会因流速过快而冲毁土壤。
村民们原本对这项工程持怀疑态度，但在民兵队长的带领下，他们渐渐投入其中。男人们铲土夯渠，妇女们帮忙搬运石块，在水渠两侧筑起简易的防沙堤坝，以减少风沙填埋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手开始建造风车。雷恩带着几个熟练的队员，利用村里现有的木材搭建风车支架。他们从废弃的铁器中挑选出合适的材料，打造风车叶片，并用骆驼皮革加强结构。
在一次次试验与调整后，风车终于被稳稳竖立在沙丘之巅。当风吹过，风车叶片缓缓旋转，带动下方的水泵，将井底的泉水汲取到地表。
三天三夜的劳作后，晨曦初现，风车在阳光下缓缓转动。最初，水泵只是发出低沉的咯吱声，但随着叶片转速稳定，井底的泉水终于被提了上来，顺着新修的水渠缓缓流向村庄。
村民们屏息凝视，直到第一股清澈的水流沿着水渠流入村庄中央的蓄水池。
一名年迈的妇人颤抖着双手捧起一捧水，呆滞片刻后猛地贴到嘴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水……真的是水！”
孩子们欢呼着跑向水渠，笑声在村庄上空回荡。男人们纷纷跪在水渠边，手掌浸入冰凉的水中，感受着这份实实在在的馈赠。
雷恩与他的雇佣兵们站在风车下，俯瞰着村庄。水渠沿着地势蜿蜒而下，渠水清澈，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波光，犹如一条生命之脉，缓缓滋润着这片原本干涸的土地。
村民们围聚在水渠两侧，仍沉浸在难以置信的喜悦之中，有的跪地捧起清水，有的相拥而泣，更多的人则站在风车旁，望着风车的转动出神。
雷恩的手掌轻轻搭在腰间的皮带上，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庞因长久的风沙而显得刚毅，但此刻却带着一丝少见的放松。他的队员们也都站在沙丘之上，或是双手抱胸，或是搭着工具，静静地欣赏着自己亲手缔造的奇迹。
村长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唇微微颤抖，向雷恩和他的队员们深深鞠了一躬：“雷恩先生，你们……是阿卜巴村的恩人。”
一个小女孩跑到雇佣兵们的身后，拽了拽雷恩的衣服。那是一个瘦小的女孩，约莫六七岁，黑色的长发被晨风吹得凌乱，长裙洗得发白，脚上还沾着细沙。
雷恩低头看去，看到她怯生生的神情，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蓬松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了，小家伙？”
女孩低着头，似乎有些紧张，但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个用椰枣树叶编成的小风车。
雷恩伸手接过，指尖轻轻拨动叶片，让它旋转了一下。雷恩抱起小女孩，将纸风车递给萨日娜。
接过风车的那一刻，萨日娜微微一怔，但随即，她举起了小风车。一阵带着暖意的风拂过，小风车的叶片在她的手中飞快地旋转起来，而身后的巨大风车也在同时转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声响。
阳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和风车的影子交错在沙丘之上，宛如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缓缓推动着这个村庄走向新的未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薄的晨雾洒落在阿卜巴村，风车依旧在缓缓转动，水渠中的清水映着天光，泛起粼粼波光。
村民们早早地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而雷恩等人则围坐在村长家外的石桌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早餐。早餐是阿卜巴村最常见的食物——用干粮泡软的椰枣粥，搭配一些粗糙的炭烤饼和风干肉，简单却能填饱肚子。
赞亚咬了一口干饼：“话说，我们还是没有搞清楚那群人的身份和背景。”
萨日娜喝了口粥说到，“他们的武器有些问题，大部分都是帝国的武器。”
格林纳德挠了挠头：“使用的武器种类也不一定能代表是哪里人吧。”
雷恩缓缓说道：“我在地下大厅与一名老者交了手，那位老者是他们的领队，曾经是帝国的一名高级军官，他的两个护卫在和我打斗的时候也用了一些帝国军队的招式。”
周围顿时一静。
赞亚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食物，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确定？”
“帝国？”格林纳德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罐子，灌了一大口椰枣酒，“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普通人。换句话说，这些人的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持他们。”
雷恩没有立刻说话，他伸手进怀，从皮袋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那张纸上。
雷恩慢慢展开羊皮纸，摊在石桌上。那是他在盗匪据点的石桌上找到的文件，上面记载着一系列的补给清单和命令，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落款之处的一个名字。
雷恩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羊皮纸的最下方，低声说道：“伊斯蒂安娜。”
众人凑近看着那行字，但他们的表情同样充满困惑。
“伊斯蒂安娜？”赞亚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谁？”
萨日娜凝视着那行字，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格林纳德耸耸肩：“听起来像个贵族女人的名字。”
雷恩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石桌上的羊皮纸，目光扫过围坐在周围的众人，脸色沉静，但眼底闪烁着深思的光芒。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审慎与权衡。
“伊斯蒂安娜……这个名字，你们可能从未听说过，但在帝国的权力圈子里，她绝对不是个无名之辈。”
“她曾是阿雷克修斯皇帝的顾问之一，掌管帝国的行政和情报事务。她并不统兵，但她的影响力深入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据我所知，她的政治手腕极其高超，擅长在暗处布局，扶持帝国的各派势力。换句话说——她是一位真正的操纵者。”
“帝国分裂后，伊斯蒂安娜没有直接站出来拥护哪一方，但她的立场一直是‘帝国的统一’。不过，统一的方式，却是她自己来决定的。”
“如果她真的与这批武器和人有关，那就说明她正在暗中支援某个势力。而结合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盗匪装备帝国制式军械，且他们并非普通的劫掠者，更像是某种有组织的军队……那么，她的真正目标，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卡洛斯咀嚼着刚才的话，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正在支持某个帝国派系？”
雷恩点了点头：“没错，结合她过去的立场，她最可能效忠的是——西帝国。”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震。
萨日娜双手抱胸，冷静地分析道：“西帝国的统治者是加里奥斯，他一直主张帝国应当由军方掌控，而不是那些腐朽的元老贵族。如果伊斯蒂安娜选择支持他，那说明她认为帝国的未来需要一位强有力的统治者，而不是政治妥协。”
雷恩点头：“这正是关键所在。加里奥斯曾经是皇帝麾下最强大的将领之一，他在帝国分裂后迅速整合了西部的军队，并对北帝国、南帝国展开军事行动。他需要补给、需要武器、需要情报。而伊斯蒂安娜，正好能为他提供这些。”
赞亚低声咒骂了一句，脸色变得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盗匪就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甚至可能是西帝国的军人。而这个计划也可能是某个更大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雷恩目光深邃，缓缓说道：“不错，我们得尽快出发，告诉莱亚这个信息。”
雷恩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眉头微锁，眼神深沉。他的沉默让其他人也陷入思考，院落中只剩下风吹过的沙沙声，带着远方沙漠的炽热气息。
当然，除了格林纳德。他还吃哧溜哧溜的喝着第五碗椰枣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嘶声打破了院中的寂静。
远处，沉闷的马蹄声伴随着扬起的黄沙迅速逼近，紧接着，利落的缰绳收紧声响起，数匹马在村长家院门外猛地停下，沙尘随之四散开来。
“有人来了。”萨日娜立刻起身，目光犀利，手下意识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母豹。
雷恩仍然端坐在石桌旁，眼神平静地看向门口，右手也伸向身后，握住了双手剑的剑柄，另一只手按在桌面上的羊皮纸上。
院门被猛地推开，一道黑影裹挟着风沙闯入。
狂风席卷着黄沙涌入院落，阳光在沙尘中变得模糊，门口的身影在逆光下显得修长而凌厉。
来者步伐沉稳，身披一袭精良的轻甲，肩上搭着一件还在掉落沙子的斗篷，她甩去身上的沙土，随手摘下帽兜，露出一头深红色的长辫，额前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她的目光犀利，带着战场上才能锻造出的冷静与果断，环视一圈后说道：
“各位，好久不变。”
“伊莲娜？”雷恩松开了手。
赞亚将飞镖插入腰带：“你怎么来了？”
伊莲娜甩了甩被风吹乱的长发，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水罐，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一边将斗篷挂在院落的木架上，一边开口道：
“西帝国对阿塞莱宣战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场众人的心脏猛然一震。
萨日娜递给她一个面饼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一周前。”伊莲娜回头看了她一眼，接过面饼坐在了她旁边，“莱亚大人让你们迅速归队。”
“他已经率领大部队跟随阿塞莱军团前往了加隆托堡，我们直接前往那里与他会合。”
雷恩站起来对众人说到：“赞亚，萨日娜，快去通知其他人整理装备，一个时辰后出发。格林纳德，别吃了，去找村长，和他多换些干粮和其他补给，我们要加快行程。”众人起身，分头去执行任务。
伊莲娜看着他，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撅嘴说到：“我还没吃早饭。”，然后径自走到火堆旁，熟练地揭开锅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椰枣粥准备填饱肚子。雷恩无奈的看着她。
突然一阵风吹过，羊皮纸的边缘被吹得微微翘起，发出沙沙声，像是在低语，又像在警示。
雷恩低下头，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石桌中央那张羊皮纸上，指尖缓缓摩挲着那熟悉却沉重的落款名字——伊斯蒂安娜。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