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4章 事情牵涉太广
李鄂望了一眼坐他左手边椅子上的袁彬与门胜,先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然后,说起了他之前连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他单独从刘虞那边问出来的消息。
“根据那刘虞的说法,那些私采银矿的人收到的钱,除了自己留下的那部分,剩下的一半对一半,不是对上行贿,就是用在衙门上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们私采银矿,朝廷在浙、闽、赣的官场周转还有大笔的亏空了!”
杨溥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朝廷确实不太好处理这件事,分钱的问题不是某人可以一言而决的。
再有朝廷打掉了那些个私矿,不查清楚那些地方会亏空的原因,并且调拨足够的钱填补亏空,根本就是逼着那些人继续找其他空子。
但是不打又不行,私采银矿上下分钱对大明官场的败坏程度太高。如果现在不严肃地处理掉,再过二十年大明官场也不用指望了。
“你继续说!”
“大明官员升迁自有制度,这不是浙、闽、赣三地官方能解决的,所以操盘的人,通过各种陋规,给了十年内所有的官员分钱。”
杨溥听到这里汗都下来了。
“而且,一旦有一个官员升到高位,那他们就会给更多的钱,然后把私采银矿的事说清楚,让他们在必要时遮掩这件事。”
李鄂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刘虞那张让他不爽的脸。
“陋规本身不是问题。”杨溥想起了官场内各种陋规。他没办法否认陋规是维系官场的一部分,朝廷给的钱绝大多数官员受不了。
现在这个时候,朝廷也不可能追求陋规的事。
毕竟时移世易,太祖高皇帝那样的人也没有几个。
“老师,学生问一下您家在老家的地有多少啊?”
“这……”
杨溥对这个问题语塞了。虽然没法回答李鄂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李鄂的意思他懂了。
这也就意味着,十年时间,愿意从那些人手里拿钱的高官已经很多了。
他一想到这里,从陈善恭进北京引出的风波开始,再到杨焕那样离谱的杀人与自杀,北京高官勋贵里应该不少人都堕落了。
杨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继续说,我不会再打断你了!”
“根据刘虞所说,这还是小事情不太值得注意。但是,他们为了私采银矿甚至掳掠百姓,加上朝廷税负本就不轻。”
李鄂说到这里,自己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到刘虞后边说的话,自己难受得也有一些说不下去了。
“所以朝廷现在不管的话,最多十年必然发生民变,至少在他了解的数字里,福建是一定会出大事的,福建出事浙江一定会跟着出。
“可是现在朝廷也不好管,因为朝廷即便想兴大狱,还能对成国公、英国公、您,还有另外两位杨阁老一起开刀吗?”
“你相信那个人说的所有的名字吗?”
“那自然不能是全信。这才是我来见老师一次的原因。因为牵涉的人地位太高,任何一个人的手腕都不是我能掰的。”
李鄂说到这里,再一次有了那种恍惚的感觉。
“我来跟老师说,是因为既然涉及到了这些事,下一步该如何查就需要您与陛下、这些位大臣议一议,划出一条线来。”
杨溥点了点头。
他自问对自己家人的约束还行,但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家人不会背着他收钱帮别人办事,那样的事情到头来还是可以算到他身上的。
这一点其他人也一样。
“再有就是!”李鄂贴心地等杨溥想了一会,“我仍然是认为,北京这边现在需要注意,可能会有一部分贼人狗急跳墙干出荒诞的事情。”
“我知道了。只是有件事情,我需要你给我个清楚的解释。”
“你之所以把刘虞夫妻俩放走,是因为你判断,他们两个人会想法带走,你已经从他们那买下来的孩子吗?”
“不。”
“你想好了!”杨溥这句话说得少有的严厉。
“不是。这件事情我没必要做出什么辩解,我放他们就那么走,主要是他们没必要留在北京,他们留在北京也会把局面弄得更乱的。”
“这是什么道理?”杨溥问完这句话就明白过来道理何在,“刘虞夫妻留下,也会报复那些贼人,而且还有陈善恭在北京。”
“是的。抛开我个人的主观情感不论,就是这么回事,他们只要想报复那些人,一定会想办法找陈善恭去的。”
李鄂这时又想起了陈善恭的眼睛。
杨溥说:“你认为陈善恭还会去找你吗?”
李鄂笃定地说:“会。”
“那就这样吧!我去准备一下怎么谈这件事,给你找书的事,我回头再来办。”
“谢谢老师!还有一件事我要跟您说一下!阮公公生病了,病得还挺重的……”
李鄂突然间想起来,阮安并没有咳嗽的症状,也没有干呕的症状,那么他的发高烧是不是风寒,就完全是两说的事情了。
“我刚才遇见金公公,他问我为什么来这,我跟他说起了阮公公在他离开之后发烧到昏厥,他就托我跟您说,原先请您帮忙做的事不用做了。”
杨溥冷笑了一声。
“这金公公真有意思。”
“是啊!”
李鄂对于这个感慨,自然是不能说其他的话。
……
陈善恭这时候把他记得的账目内容全部默写完了,也把一些必要的信息写清楚了。
他把这份账目,一页一页地夹在了一本《四书章句集注》里,那是这套书里,相对比较厚的《论语集注》那一册。
然后,他跟效力了几天的东家表示外出一趟,做了一点小小的化妆便敲响了李鄂家的大门。
李管家一见到书生模样的陈善恭,立刻受到他的眼神影响,对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公子您是找我家四少爷的吗?”
陈善恭这个年纪的人,能来李家找的也就只有李鄂了。
“是也不是,有人给了我一钱银子让我把这卷书交给李鄂。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外地人,这卷书里边夹了重要东西,您别弄乱了。”
李管家懵懵懂懂地接过了这本《论语集注》。
“告辞!”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我也好告诉我家少爷啊!”
“单恭。你一说这名字,你家少爷就知道我是谁了。”
“好!好!公子您请!”
陈善恭笑了笑,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