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杜纤云硬生生止住哭泣，她惊惶地打量着来人。
“你，你又是谁？”
韩茯苓自顾自地看了一眼地上浓黑的药汁，可惜道：“这可是老娘辛辛苦苦采的草药熬出来的啊！”
她看向杜纤云，“你问我啊？”
“我叫韩茯苓，是我救活了你。”
杜纤云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韩茯苓一脸淡然道：“管你生前死后的，我只治病救人。”
“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我韩茯苓手底下，没有救不活的人。你最好养好身体，不要砸了我的招牌。”
“来人，再去煎碗药。”
门外的丫鬟领命而去。
若是之前自己还顽强求生，意图报复，可如今，身上红肿溃烂的皮肤愈发瘙痒疼痛，身体的惨状令她只想解脱。
杜纤云冷笑一声，却牵动了干裂的嘴唇，一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是顾淮安让你救我的吧？”
“为了让我活着，继续被他折磨。”
韩茯苓顿了顿，“确实如此。”
“不过，你难道不该被折磨吗？”
这医女面容平凡透着温和，气质淡泊，此时目光却宛如利刃，锋利至极。
杜纤云猛地抬头看向她。
“我不管你之前是公主，还是乞丐，是善是恶，生死面前，众生平等。而你呢？”
韩茯苓继续淡定道：“你可知，同为女子，却肆意地践踏女子，才最为可悲。”
女子的话，是杜纤云从未听到过的。远比顾淮安的仇恨来得更可怕。
“你……”
女子的话直直戳到心窝里，杜纤云一阵手脚发麻。
话至唇边，她只嗫嚅着，“我，我是公主……”
那时的她，身居高位，无限风光，眼中只有高贵低贱之分。
如今，她身份不再，终于体会到了被人践踏，碾碎成泥的滋味。
也似乎与自己从前不屑的种种感同身受了。
杜纤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觉脑袋里一片混沌，她缓缓垂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明明及笄之年，短短时日，却像是老了数岁。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韩茯苓拍了拍裙摆的药泥，身为医者，她不能见死不救。
韩茯苓嘱咐道：“一日三餐，不可短缺。内服外敷，自会有人来服侍。”
走之前，朝屏风后看了一眼，其后空无一人。
奇怪。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明明感受到一股气息的？
杜纤云在这空荡荡的房里不知待了几天，只有韩茯苓隔几日来摸脉。
这个医女看似外表平凡散漫，实则心思细腻，医术高明。
在她的医治下，杜纤云耗损的身子慢慢恢复，手上的冻疮一日一日地结痂。
“姑娘，该吃药了。”一个名叫“雀儿”的小丫鬟端着药盘过来了。
前几日，她连床都下不了，后来，不是怎地，就派了个小丫鬟，来照顾自己。
杜纤云接过药碗，“谢谢。”
杜纤云没再提起自己的公主身份，现在的她才是被囚在淮安王府的一个“雀儿”。
门突然被推开，冷风灌入。一个大丫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喂！王爷传你过去问话。“
丫鬟这张面带不忿的脸有些眼熟，似乎入府之时，自己见过。
杜纤云放下药碗起身，“你要带我去哪里？”
冬枝趾高气昂地回道：“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等了好些天，这个贱人终于能下地了，侧妃终于能好好家训教训她了。
杜纤云眉毛一挑，当真是顾淮安来找自己？
怎么会有人比自己还蠢？
罢了，先随她去看看再说。
“好，有劳带路了。”
杜纤云猜想，顾淮安这几日让自己养好身子，就是为了还将自己献给那个好色的王大人。
她可以给顾惜文地位权势，金银珠宝，状元贵婿……
但是，她不想失身于那个恶心至极的老色胚。
她是不会放弃逃出去的。
杜纤云跟着丫鬟穿过重重院落。越往里走，亭台楼阁越发精致，最后停在一座挂着“怡兰苑“匾额的小院前。
她缓缓站定，微微喘着粗气，额上冒着冷汗。
她的身子还是这般虚弱。
冬枝剜了她一眼，“这么点路就走不了？真是矫情！”
“王妃，人带到了。“冬枝在门外禀报。
“进来吧。“一个慵懒柔媚的声音响起。
杜纤云只觉好笑道：“不是说，是王爷要见我吗？”
冬枝冷笑道：“夫妻同为一体，王妃肯见你，便是你的荣幸。”
杜纤云倒也好奇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侧妃，为何要偷偷见自己，她跨入门槛，暖香扑面而来。
厅内女子坐在紫檀木茶案旁，云鬓高挽，金钗闪耀，一袭湖蓝色绣银牡丹的裙裾铺展开来，正是淮安王侧妃端琼华。
冬枝斥了一声，“王妃在此，为何还不行礼？”
“我为何要行礼？”
杜纤云不屑道。
冬枝一愣，方才还挺温顺，难道都是装的？
端琼华倒也不恼，她红唇微勾，上下打量着杜纤云，这女子姿色还不如初见，面瘦肌黄，憔悴不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病气。
她心底愈发愉悦。
这眼中的倨傲得意，杜纤云再熟悉不过。
她皱起眉头，“你为何要见我？”
端琼华轻啜一口茶，“你入府也有半个多月了，本妃总该见见人吧。”
入府……
她分明是被虏进这王府，锁在这王府。
杜纤云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端琼华冷哼一声，“脾气倒不小，难怪王爷厌恶。“
杜纤云眉毛拧成一根麻绳，这个侧妃到底在说些什么？
“王爷既把你赏给了王大人，你就该尽心侍奉才是，为何还要一直留在王府？”
端琼华把玩着腕上的玉镯，目光闪过一抹嫉恨。
这韩茯苓天天来府里给她治病，府内人尽皆知，王爷带回了一名女子养病。
虽说王爷看上去对此女十分厌恶，但是留在府中，难免生出祸端。
原来是想赶她出府？
杜纤云眸子猛地一亮，这不是正合她意？
她试探性地开口，“王妃当真想要我出府？”
闻言，段琼华声音危险地压低，“怎么，你不愿？”
杜纤云嘴角悄悄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迅速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