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足之地

在众人抵达此处之前，百里石便感知到了此处地脉中潜藏的能量，已经提前知晓了此地适合作为部落聚居点。

刚才路过山岭底下时，那里的地脉能量更为富集，越靠近大河峡口能量便越充沛。

在众人往山岭这边来的途中他便一直在思考，是否要让部落建到他满意的地方去。

如果依部落众人的意思让部落落成在这山岭树林中，一段时间内他们或许能生活的稍微习惯些。

但不利于后续发展，因为落成在山岭之后，短期内肯定没有再迁下去的道理。

虽然是部落众人要生活的地方，但既然他们来寻求百里石的指引，那百里石自然要尽量往长远一点考虑。

百里石决定还是让他们去山脚位置。

在汛期那处山脚都离河岸有不少距离，基本不用考虑被淹没之类的事发生。

至于栖身之所，一来这里的树和森林中并不相同，不是那么适合建造树上居所。

二来那种草叶制作的窝巢并没有多么先进，不是啥不可或缺的生存必须项。在森林中也许比较合适，但既然来到这里，还住到树上有点大可不必。

百里石心意既定，向巫传递他不想留在这里，要去下面山脚的意愿。

巫将手从图腾上收回，有些不自信，迟疑着看向年轻首领。

他踟蹰了一瞬，才向首领告知百里石传递给他的想法。

“图腾不想留在树林里，想去山下。”

巫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理解错了图腾的意思，山下什么也没有啊。

但年轻首领没有犹豫，让众人先往山脚方向回返，五名男战士稍稍滞后，各自选了不粗不细的树斩断，一并拖往山下。

在下山途中，年轻首领往巫边上靠去，女战士便自发地站得离巫远了一些，因为首领明显有话要同巫交代。

“巫，不能对图腾的意愿有怀疑，图腾是部落的庇护者，凝聚部落的信仰和先民的夙愿。

祂的意愿有时或许无法理解，但那是因为我们看到的，感知到的各种事物，我们的需求、习惯、乃至思考都会蒙蔽，欺骗我们的灵性本能。

图腾，则是纯粹的，祂的灵性本能，会引导部落走向真正正确的方向。

口口相传的故事中，遵从图腾意愿的部落，慢慢便能发展壮大。而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部落，他们都消失了。”

百里石难得听到闷葫芦年轻首领说这么一大通话，上一次他说这么多话，也是在教导年幼的巫，看来他非常重视这件事。

只是他作为部落首领，对巫的了解程度，对图腾的理解程度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以及之前百里石看到的，他和前代巫相处时的感觉，又如此年轻便成为部落首领。莫非他原本是被作为下一代巫培养，在某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接任了首领的位置？

百里石觉得很有可能。

可惜，年轻首领说的也不全对，现在给他们作判断的不是依靠灵性本能的朱，而是百里石。

当然，百里石自认为他拥有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能力，不会逊色于朱的灵性本能。

只是这种认知的应用，确实应当更为谨慎，以防事与愿违。

在百里石的思绪又发散到天边去的时候，年幼的巫满脸羞愧，低下头不敢回应首领的话。

“抬起头，不要因过失犯错而羞愧，不作为和不进步才应当羞愧。”

年轻首领让巫抬起头，随后又补充道：

“我知道巫并非质疑图腾的意愿，而是因为图腾的意愿和巫的常识相悖，巫对自身是否真正理解了图腾产生了怀疑。”

顿了一下，年轻首领才接着说道：

“巫无需怀疑自己，巫的天分，非常出众。而且，身为巫，在刚才那种时刻，无论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巫都应当表现得坚定。

错误的坚决命令，也好过犹豫不决。”

巫听着年轻首领的教导，努力记住每一句话。

即便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可以先听先去做好，慢慢会懂的。

很快，众人重新站在山脚位置。

大河回湾淤沙形成的沙土地，最适宜茅草生长，以至于这里满是半人高的茅草。

只有大河与回湾凸角接触的最前方有一块巨岩，一端嵌入山峡，一端楔进大河。

大概便是这巨岩阻碍了大河，让大河往南略作偏移形成这样一个回湾。

被大河冲刷的方向能看到青黑色与白色片状岩石层层叠叠，承受着大河浪涛拍打，风雨侵蚀而岿然不动，可知这块巨岩质地坚韧。

百里石觉得这块巨岩上方能量最为充沛，向巫传递意愿，让他们将图腾立在这块巨岩上。

从巫那里得知图腾的意愿后，年轻首领从地上拾起一块半尺长的卵石，走到巨岩上方正中心的位置，用手中的卵石砸在巨岩上。

卵石断裂破碎，巨岩上只留下指肚大小的浅浅凹坑。

凹坑中只有一些被砸碎的岩粉，周围没有裂痕。

年轻首领的眼睛微眯，他没想到这巨岩居然如此坚固。

不过正好，非常适合作为祭坛基底。

六名战士各自寻了几块坚硬的卵石，轮流在方才年轻首领砸过的位置铿铿砸了起来。

直到巨岩附近可用的卵石被几名战士几乎全部砸破，碎石成堆，才堪堪在巨岩顶部凿出一个抱宽尺深的凹槽，和图腾底部对应。

战士将凹坑里的碎石岩粉清理干净。

四名战士抬起图腾，其他人都在巨岩边静立。

巫走上岩顶，手持骨片，划破手臂，让血流到凹槽中。

四名战士将图腾放入凹槽，图腾底部楔入巨岩，严丝合缝。

百里石骤然感觉自己与这方土地上的万物紧密联系在一起，仿若鱼终于回到水中，再没有那种被幽闭在一处狭小空间中，与世界隔绝的感觉。

这个世界中，他终于有了一方立足之地。

图腾下方巨岩中传来源源不绝的能量，浅红色的护罩撑开来，将巨岩和巨岩后方众人站立的平地笼罩。

图腾中沉睡的朱也随之苏醒，发出清亮的唳鸣，飞出图腾。

朱在部落众人头顶盘旋，洒下红亮的光点，大部分都落在巫头上，他头顶的羽饰发出红亮的光芒，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估计很快便会愈合。

随后朱在山峡间飞舞鸣啸，清脆的叫声压过了大河水奔涌的涛声，显得十分欢悦。

在山峡间飞舞来回之后，朱从空中笔直冲回图腾。

图腾上的羽纹愈发清晰，一边翅膀已经完整。

朱冲回图腾之后，巫先前留在凹槽中的血从图腾底部顺着图腾表面逆流而上。

在图腾羽纹下方，血线如龙蛇竞走，合归一处，最后组成一个焰色的大字：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