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火,密教与探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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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教堂与遗物

威廉走得飞快,并没有因为这两天反复踱步而有半点劳累,李昂甚至需要时不时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教堂本就在小镇西侧,下了山,一进镇子很快就能看到那座石质小建筑,三女士的教堂。

虽然也是石砖砌成,但这比那城堡要新得多,石砖缝间鲜有缺损。

两人疾走快跑,片刻即到。

李昂刚刚吃下的东西翻腾着,让他胃里隐隐恶心。

他还未进过这座教堂,此前这里由威廉探察,那时他总结出的信息只有:这里有两个教士,以及他们似乎对爵士也有些意见。

木门推开,吱呀声回荡在内部宽阔的大殿里。

映入眼帘的是三尊并列的女性石像。

她们身着短衫,带有流苏和肩章,腰间别着火药皮套,手中拄着燧发步枪,却并无面孔。三尊像中,中间那位略高些,戴着一顶三角帽。

她们脚下,祭坛上的石雕精细勾勒出成熟的麦穗、被果实压弯的枝条和成束的干草,阳光透过花窗投下斑驳的彩色光影,在这些雕刻上跳跃。

这是敬拜三女士的圣像,但那形象不意味着她们就是这样的形象,她们乃是无名无相之神——任何并列的三尊偶像都足以用来敬拜她们——甚至可以用其它神的。

最为贴近她们本身的是一月的三旬,显然,用什么形象来代表时间,都不能说完全没道理。

而这种灵活操作确实使得教团能够流传千年不绝。

教团在布列托马尔亡国期间实打实当了数百年的地下密教,那段岁月造成的分裂至今未能消解,这些隐喻象征已经深深嵌入建筑和典仪中。

他们会用这些异教徒看不懂的方式祷告,礼赞,于是即使敌人的屠刀架在脖颈上,也不影响他们坚守信念,

李昂小时候时常被寄送到教堂托管,毕竟他父亲不太有空照顾他,而其它亲戚就更不会了。

所以他其实还挺习惯于这种神秘感受。

现在,教堂内空无一人,几支蜡烛在石质烛台上闪烁,火光映照在墙面上。

“有人吗?”威廉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

没有回应。

两人在教堂内四处查看,脚步声在石板地面上回响,并未掩饰动静。

很快,圣像后迎出一个年轻人,手中抱着一本大书。

“老师昨夜出去了,我是他的弟子,有事情我可以代劳。”年轻人的声音平静无波,但似乎不太喜欢被打扰。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带着谨慎和评估。

李昂和威廉对视一眼。

不对劲。

“怎么回事?他去哪了?”威廉直截了当地问道。

“抱歉,我们两人是外地人,来时带了圣灰,现在同时都不见了,这一定不寻常。”李昂补充道,试图显得更缓和些。

年轻人略微一愣:“确实不寻常,我可以为你们祷告,你们也可以待在这里,如果必要的话。”

“有圣灰吗?请给我们一些。”威廉问道。

“这个真没有,先生们,”

他说着:“老师正是为此离开,我们的储备分发完了,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旬祭。”

年轻人展示手里的书,“我必不说谎,因这里是主的殿堂。”

李昂瞥见那本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那是圣灰祝圣的典仪,不是什么秘密,但一般人也不会记得这个。

经文相当晦涩难懂,充满故意的谜语,属于是教团特色。

李昂勉强辨认出几句:“那撕裂开了我的肚肠,于是她便来,将她的温柔洒下,我溺于其中,失了我的心神。”

没看懂,太正常了,三女士不说话,她们的教士们也不怎么爱说人话。

只能勉强看出是圣灰致人痴呆的副作用。

“你们无权祝圣?”李昂提问。

在他认识里,瓦讷的那些教堂从来没缺过圣灰。

“不,任何虔敬者都能进行,这是主的仁爱而非人的权力,但我们耽于俗务,不能洁净己身,所以难以进行。”

俗务?

只有不承担世俗事务的教士能祝圣?

“该死,”威廉咒骂一声,“这都什么事?”

李昂很难想象教士突然离开会和圣灰失窃没有关系,这时间也太巧合了。

但是……为什么呢?

看两人脸上实在严肃紧张,不像是无中生有,年轻教士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这里有一件圣人遗物,从教堂建成就在这里,按道理可以借给你们,但我并不知道放在哪里。不过你们可以留在这里,若真有邪祟要害你们,必不能接近。”

“感谢您。”李昂微微躬身致谢。

“李昂,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威廉紧握拳头,指节泛白,四处张望,“找找看吧,找不到也不能在这硬耗着。”

这怎么找……

圣人遗物?

李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

他感觉之前研究案情给他带来的困惑一扫而空,思路从未如此顺畅。

也许他的头脑本就不太适用于尘俗的谜题。

女士们象征三旬,那中间略高的,只能是更长的下旬。

从雕饰来看,那代表着秋日——那就是十月。

余下线索则在圣像手中,这里不是军事设施,雕刻成战士形象显然意有所指。

他回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土垒。

“十月的下旬,战争的圣者……“李昂低声呢喃着,手指轻触着冰冷的石墙。

他开始摆弄长椅,踩踏地砖,探察祭坛的角落,抚摸墙上的石砖。

仅仅这些不足以推出结果,还需要一点点穷举。

在威廉和年轻教士注视中,他低声吟诵着诸圣人的名号:“……托兰特。”

摸到墙上第二十九块砖时,砖块松动了。

果然是他。

十月二十九辞世的圣者。

三十年前那位铁将军。

这名号其实是蔑称,因战争乃是铁与血,而此人几乎无血无心。

但是又不难听——只会显得贵族军骂人像撒娇。

李昂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了,一位战士总是能让人拥有勇气,面对一切。

他呼气,然后按下那块石砖,期待着圣徒遗赠。

石块向内陷去,发出一声摩擦声。

“愿您常得胜利。“李昂低声祝颂,仿佛他才是这里的教士。

机关启动了,石砖向内陷,旁边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凹槽,恰好能容纳一只手臂伸入。

另外两人围过来,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年轻教士的眼中闪烁着惊讶和敬畏,显然他从未想过来求助的信徒会比他知道得更多。

李昂把手伸向那隐藏的密室,心跳如鼓,期望能从这里开始解开秘密。

而其中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