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赤峡种道
东方既白,朝霞如练。
晨露未晞的练武场上,五十余名乡勇裸露的脊背蒸腾着白气,粗布短打早已被汗水浸透。
刘棋握着教鞭,行走间在夯土地面敲出清脆声响,在队伍里来回巡视时不时提点两句。
别看刘棋头发花白又是断臂独眼,可一帮乡勇无不俯首帖耳,无他,那是刘棋打出来的身份地位。
特别是刘棋在观溪村担任乡勇教头,组织乡勇习武护庄后,他的地位更是高人一等。
晨练结束,性子粗野的乡勇朝着刘棋,毕恭毕敬的躬身拜谢,刘棋摆摆手,乡勇们这才四散离去。
唯有一少年大踏步跑向刘棋,喊道:
“教头。”
刘棋抬头望去,正是自家侄子吕惊涛,他年纪虽小但力气颇大更兼生性好武,对刘棋这般武艺高超之人最为尊崇。
“什么教头?”
刘棋难得露出笑脸:
“跟你说了多少遍,自家人别这么生分。”
观溪村四百多户接近两千人,吕樊两大姓就占据五成,其余还有萧,卢等小姓。
刘棋的亡妻便是吕家人,他之所以会在观溪村买田置地,成家立业,也是因为在半路救下了吕惊涛的父亲吕枝远的缘故。
吕惊涛忙不迭喊了声姑父,这才说道:“俺爹说佃户的事儿妥了,找的都是俺们吕家的本分人。”
“这么快就办妥了?”
“姑父家的地租才四成,大家都是抢着上呢。”
“那今日就把佃契签了,免得误了春耕。”
吕惊涛答应一声,带着刘棋赶到吕家,早有一帮佃户聚集于此,眼巴巴盼着刘棋的到来。
吕家不仅是自家妻族更是当地大姓,可俗话说的好,皇帝还有穷亲戚,吕家更不例外。
刘棋的佃租实惠,吕家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招呼一声多的是穷亲戚上赶着要租地。
在观溪村住了几十年,谁人什么秉性刘棋一清二楚,吕家挑选的佃户确实都是本分人。
简单交谈两句,刘棋对他们还算满意,当场便签订了佃契。
……
刘家,祠堂。
刘赤峡闭目盘膝修行,刘青烛研读《种道术》,刘白溪守在门外望风,免得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来。
云枕石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醒来早已过了一旬,外放神识扫视庭院,三人头顶浮现出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白毫。
三人的白毫长短不一。
刘青烛的白毫最长可也只有五寸,刘白溪稍次白毫四寸,刘赤峡白毫最短仅有二寸。
研习《种道术》入门的标志,便是头顶这白毫,而白毫的长短与道种的契合程度息息相关。
白毫一尺者种下道种,修行速度则与灵窍子一般无二,白毫少一寸,契合程度弱一分,修炼速度便减一成。
刘青烛白毫五寸,抵得上灵窍子五成的修炼速度,而刘赤峡白毫只有两寸,修炼速度便只有灵窍子的两成。
这也就表示,刘赤峡修炼整整五个时辰,才堪堪抵得上灵窍子修行一个时辰,可想而知这意味着什么。
云枕石得知三子的天赋,摇头感慨:“身怀灵窍的门槛高,《种道术》的门槛又何尝低呢?”
晌午时分,刘棋踱步回到庭院,刘白溪看到是父亲,起身道:“爹。”
仙家异象展露那日,一家人谈完往事,刘棋将刘白溪叫到庭院本想两人单独聊聊。
刘白溪的一句我全都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虽然预想中的长谈不复存在,可父子间的关系却更甚从前。
刘棋拍拍次子的肩膀,笑着勉励了几句,两人进屋,刘赤峡凑到跟前,低声道:
“爹,今儿个初一是晦朔。”
刘赤峡的话没说透,刘棋却明白长子的意思,嘴里似有千言万语,开口却只剩一句:
“去吧!”
刘赤峡重重点头,旋即回屋焚香沐浴,刘白溪和刘青烛帮着摆放瓜果祭品。
等到刘赤峡回到祠堂,万事俱备。
刘棋这才将莲台从暗格中请出,恭敬的摆放在供桌,旋即退后,与刘白溪和刘青烛站成一列,准备观礼。
刘赤峡双膝跪在蒲团上,大礼参拜,躬身诵念:
“刘家弟子刘赤峡,今借莲台种道之力,叩请道种入体。若得玄功成就,必香火延绵,不悖天命。倘道身崩殂,道种当归,永堕苦海。”
诵念完毕,刘赤峡再度三叩首,盘膝坐地,默默运转道法。
莲台当即有了感应,黑白二色轮转,在空中激起层层叠叠的无形浪花。
伴随着海浪声,刘赤峡身下凭空生出一朵黑白莲花,花瓣片片舒卷,刘赤峡被莲花托举离地三尺。
黑白莲台激射出无尽星辰,在屋顶凝聚成璀璨银河漩涡。
众人见状屏息凝神,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仙家异象,不敢错过分毫。
就在此时漩涡飞速旋转,吸纳周边星辰,不停浓缩坍塌,直到万千星辰化为乌有。
漩涡陡然消失,一颗黄豆大小的道种散发烛火光亮,在空中滴溜溜乱转,闪烁间没入刘赤峡识海。
身种道种后,刘赤峡座下离地三尺的黑白莲花缓缓落地消散无影,祠堂再无异象。
这一幕,可把刘棋等人吓的够呛,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只能枯坐在一旁,等待结果。
道种入驻上丹田,《苦海诞莲经》繁杂的信息如海啸般将刘赤峡淹没。
道种按照功法的行气周天在经脉游走,刘赤峡本能放空心神,用心呼吸吐纳。
不知过了多久,刘赤峡只觉鼻尖和额头隐隐有重麻之感,身躯传来八种不同的异样——
痛,痒,冷,暖。
轻,重,涩,滑。
刘赤峡强忍身躯异样,呼吸吐纳接引第一口灵气入体,通过舌下的玄膺穴下降,顺着气管下十二重楼。
当这口灵气降到中丹田,在道种的牵引下集中成一束,通过中丹田,将炁送往肚脐,再送往下丹田的气海穴。
东兔西乌,三日眨眼而过。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窗棂,刘赤峡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浊气污秽发黑,凝而不散,结为土灰,直坠于地。
熹微的晨曦中,刘赤峡望见父亲独目噙泪,二弟蓬头垢面眉头紧锁,三弟衣襟尽是烛泪斑驳。
喉结滚动间,刘赤峡眸中带泪,嘴张了半晌,挤出两个字——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