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焚画记
江雪眠的指尖抚过最后一幅人皮画卷的边缘时，窗外突然滚过闷雷。画中陈氏宗族的狰狞面孔在闪电照耀下扭曲变形，那些被剥去面皮的冤魂突然集体转头，目光穿透画布锁定她手中的火折。苏九黎按住腰间的镇魂钉，警服下的螭吻纹仍在发烫——自往生门闭合后，她后颈的咒纹就再也没消退过。
“这些画是活的。“林深握紧画骨刀，掌心的“忘“字血印与刀柄的逆写往生咒隐隐呼应。他右眼的血痕已凝结成蛛网形状，每当看向画卷，就能看见颜料下蠕动的阴蚕——那是被困在画中的魂魄在啃噬画布。三天前在往生门前丢失的半块玉佩，此刻正隔着衣料灼烧心口，像是有人在黄泉那头拽动锁链。
江雪眠深吸一口气，火折擦过铜炉的瞬间，所有画卷突然发出尖啸。她脖颈间的镇魂铃碎成齑粉，露出锁骨下方新浮现的画魂咒纹——与沈墨卿棺木上的刻痕分毫不差。为超度画魂失明的左眼突然剧痛，血泪滴在画角，竟让画卷上的血迹变成游动的墨蛇。
“等一下！“苏九黎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战术手电扫过画架，“你看这些画的落款......“
最前排的画卷右下角，赫然印着“陆昭明“的朱红印章。而在落款下方，用细如蚊足的字体写着日期：丙子年六月初七——与青铜门楣的刀痕同一天。林深浑身血液凝固，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冥灯底座，刻着的正是这个日期。
“他在用我的生日作画。“林深的声音带着冰碴，画骨刀在掌心刻出细痕，记忆碎片如灰烬般扬起又消散，“合婚八字、续命契约......都是他布的局。“
江雪眠突然剧烈颤抖，手中的火折掉在地上。她看见所有画卷的空白处同时渗出颜料，绘出同一个场景：民国时期的美院画室，陆昭明正将青冥灯刺入孟姑（苏九黎前世）的眼眶，而孟姑手中攥着的，正是江雪眠祖传的镇魂绣品。
雷声炸开的刹那，火折点燃了画架。人皮画卷遇火发出皮肉灼烧的滋滋声，却没有焦黑，反而在火焰中舒展开来，露出层层叠叠的隐藏画面。林深右眼的血痕突然发烫，他看见画魂们挣脱束缚，化作黑烟扑向苏九黎——却在触碰到她警服上的三界当铺标记时，发出凄厉的尖叫。
“看灰烬！“苏九黎挥枪扫射逼近的黑烟，子弹穿过画魂后竟引燃了空气。每幅画的灰烬都在空中拼出残缺的地图，山脉轮廓像极了林深老家的祠堂，而河流走向正是母亲跳井的黄泉溪。
江雪眠的画魂灯在火中爆裂，灯油泼向画卷，竟让火焰变成诡异的靛蓝色。火光中浮现出沈墨卿的虚影，他穿着沾满颜料的长衫，手中握着染血的刻刀，正在切割自己的画魂——而被剥离的画魂里，赫然有陆昭明年轻时的脸。
“陆昭明是画魂转世......“江雪眠的声音被火焰吞噬，她终于想起魂魄互换时，自己脱口而出的龙虎山密咒，正是沈墨卿封印画魂的口诀，“他用阴契收集魂魄，想借林深的身体重生！“
林深的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地跳动，他看见灰烬组成的地图中央，有个闪烁的红点——正是祠堂的位置。而在红点下方，用阴文刻着：第四十九劫，始于画骨。
当最后一幅画卷化作飞灰时，当铺的地板突然裂开缝隙。黑色的泥浆翻涌而出，里面漂浮着无数未完成的画卷，每幅画上都画着同一个结局：林深握着画骨刀站在黄泉渡口，苏九黎浑身是血倒在他脚边，而江雪眠的镇魂绣品缠绕在两人脖颈，结成死扣。
“这是......我的未来？“林深踉跄着后退，踩碎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脚边的骨瓷碎片。碎片映出他的倒影，右眼已变成沈墨卿的灰白色，而瞳孔里倒映着正在燃烧的当铺——但火焰中站着另一个自己，穿着阴兵的服饰，手中拖着锁链。
苏九黎的警服突然被泥浆浸透，她摸到内衬里的出生证明，父亲栏的“陆昭明“三字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血字：你是第49个祭品。后颈的螭吻纹延伸至耳后，竟与画骨刀的刀柄纹路重合。
“他们要的不是画魂，是摆渡人。“江雪眠抓起一把灰烬，灰烬在掌心聚成青冥灯的形状，“沈墨卿当年用画魂师的血封往生门，却让陆昭明钻了空子。他用阴契制造劫数，就是为了让林深在第49劫时......“
话未说完，当铺的承重柱突然断裂。坠落的横梁擦过林深发梢，在地面砸出深坑。坑底露出半块石碑，上面刻着与灰烬地图完全一致的纹路，而在石碑中央，嵌着半枚眼球——虹膜纹理与林深的右眼分毫不差。
林深捡起石碑旁的青铜钥匙，钥匙上缠着母亲的发丝。当他将钥匙插入灰烬地图的“祠堂“位置时，所有灰烬突然悬浮在空中，拼出一条贯通阴阳的道路。路的尽头是座破旧的祠堂，飞檐上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风干的人眼球。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林深的声音空洞，仿佛记忆已被画骨刀剜去，“母亲说那里供着祖先的牌位，但每次靠近，她都会发抖。“
苏九黎的战术手电照向祠堂大门，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光线，而是浓稠的人血颜料。门楣上钉着张黄纸，用墨笔写着：擅入者，剜目为灯，剥皮为纸。而在黄纸下方，赫然贴着第23章胭脂棺女尸手中的警官证——照片上的民国女子，此刻正透过门缝微笑，她的瞳孔是两个黑洞，里面旋转着未完成的阴契。
江雪眠的镇魂绣品残片突然飞起，碎片在空中拼成箭头，指向祠堂后方的古井。林深浑身血液凝固，那口井正是母亲跳下去的地方，也是第21章画卷里困住林深的场景。井沿的青苔间，半块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他在之前捡到的另半块，刚好拼成完整的阴阳鱼。
“他们在等我们。“苏九黎握紧镇魂钉，警服下的咒纹已蔓延至心口，“陆昭明要的不是复仇，是让林深成为新的画魂容器，打开往生门......而我们，是钥匙的碎片。“
祠堂的门突然吱呀作响，无风自动。门内传来算盘珠子的响动，与第38章当铺的声音一模一样。林深右眼的血痕裂开，一滴血珠落在地图灰烬上，竟勾勒出沈墨卿棺木的位置——就在祠堂的地下密室。而在密室中央，有个空着的画框，尺寸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当三人踏入祠堂的瞬间，身后的当铺火焰突然熄灭。江雪眠怀中的灰烬地图突然重组，变成了苏九黎的脸——而那张脸上，双瞳已变成沈墨卿的灰白色。林深后颈的藤蔓状疤痕开始蠕动，顺着脊椎爬向心脏，每移动一分，就有一段记忆如青烟般消散。最可怕的是，苏九黎的警枪不知何时已对准他的眉心，而她嘴角勾起的微笑，竟与陆昭明在画中的表情完全一致。
祠堂的梁柱上，突然垂下数十条红绳，每条红绳末端都系着枚眼球——正是林深这些年“遗忘“的记忆碎片。井水里传来拍打声，某个湿漉漉的身影正在接近水面，而她哼唱的童谣，正是林深每次挥动画骨刀时，在耳边响起的旋律：**画皮画骨难画心，画人画鬼需画魂，四十九劫轮回转，黄泉路上无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