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大清烧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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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覃木匠,你会凿孔不?

三个舅舅中,就数小舅萧国达脑子最活络。

安全问题,确实是彭刚最为顾虑的问题。

初来红莲坪就被附近半民半匪的山民所觊觎,这事给彭刚敲响了警钟。

正所谓邻居屯粮我屯枪。

没有足够的自卫能力,囤积再多的粮食,挣再多的银钱,也只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彭刚多次登上过山顶,观察附近地形地貌,绘制精细的地图。

登顶之路虽然较为陡峭,可还没到峭不可攀的地步,谙熟红莲坪的地形,即可做到登临山顶。

在山顶居高临下俯瞰烧炭场,所有的人员与建筑一览无余,退可窥伺观察烧炭场,进则可直接凭借地形优势攻打烧炭场。

烧炭场的东西北三个方向都夯筑有土墙,唯独靠近山顶的南侧是山体,夯墙没太大的用处。

彭刚原本打算直接在靠山体的南侧直接挖一道三丈高,近乎垂直的峭壁,使得从山顶下来的人难以直接进入烧炭场。

可没挖多久,就挖到了石头,纯粹靠人力根本挖不动,只得作罢。

掘壁不成,彭刚退而求其次,在前往山顶的必经之路与南侧山体上挖陷坑、埋竹签、铺铁蒺藜。

彭刚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把烧炭场的位置定在山顶。

可这么一来,场地大小和水源又成了问题。

毕竟红莲坪是要兼顾生产的烧炭场,而非纯粹的军事要塞。

山顶的问题,只能等这批后生仔练成,后续烧炭场增加人手后,再建瞭望台派人长期留驻警戒。

红莲坪的烧炭场逐渐步入正轨,三舅萧国伟背着从附近收来的一筐活鸡回到烧炭场,找到彭刚。

“三外甥,你现在在红莲坪安顿下来了,有你大舅和六舅帮衬,三舅心里悬着的这块石头也就放下了。”

“三舅是来辞别的?”彭刚已经猜出了萧国伟的来意。

六舅萧国达只比彭刚大五六岁,成婚不到四年,只有一个孩子,家庭牵绊没那么深,所以很早就打定主意带着一家三口来彭刚的烧炭场干。

大舅萧国英虽然家庭成员比较多,但他在家里比较强势,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权衡一番后,萧国英也决定拖家带口来彭刚这里干。

三舅萧国伟,性格没那么强势,家里也不是他的一言堂。思虑再三,萧国伟还是决定回铜鼓冲。

外祖家一碗水端的不是很平。

大舅是长子,自然不会亏待,六舅是幼子,不免有些溺爱。

只有夹在中间的萧国伟位置比较尴尬。

单说萧家兄弟的婚礼,大舅和六舅的婚礼办得要比三舅隆重,出的彩礼也多。

三舅娘对此没少抱怨,三舅萧国伟也自觉理亏,每每家里有分歧,夫妻意见不合,萧国伟总是底气不足,不得不多顾及考虑他媳妇和娘家那边的意见态度。

大舅萧国英和六舅萧国达这些天有和彭刚说过萧国伟要回铜鼓冲的事。

彭刚理解萧国伟的难处,没有强留萧国伟,也没有抱怨。

萧国伟能顶住家里的压力,撇下自家的事情,任劳任怨帮衬彭刚开山两月有余,这份情义已经很重,彭刚不敢奢求更多。

“你三舅娘和表弟表妹还在铜鼓冲,三舅家里头离不开三舅。”萧国伟无可奈何地说道。

他又何尝不想留在红莲坪,在自己外甥的烧炭场做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萧国伟有自己的苦衷。

“我理解三舅的难处,三舅是家里的顶梁柱。”彭刚没有多说什么,给萧国伟塞了四两碎银子,并亲自送萧国伟下山。

上山回到红莲坪炭场时,已是傍晚,炭场的两组少年都已经收工围拢在灶台边,有的劈柴、有的挑水、有的生火、有的淘米洗菜,分工明确。

经过两个多月的磨合训练,两组少年逐渐培养起了初步的分工协作与集体意识。

时间观念也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强。

十九世纪中叶钟表在大清也不是特别稀罕的物件,价格下探到乾隆末年的四分之一。

只可惜彭刚现在囊中羞涩,即使五口开埠后钟表价格猛跌,他也消费不起。

时下欧洲中产圈层流行的银壳怀表在伦敦的售价是8~12英镑(56~84两白银),制表业发达的瑞士地区钟表的价格会稍微便宜一点,但也要80~120法郎(50~75两)。

开埠口岸附近的钟表价格基本是欧洲的两倍还多。

现阶段彭刚就算变卖全部身家也换不来两块银怀表。

做工粗劣,每天误差能达到一刻钟的铁芯挂钟会便宜很多,二十几两白银能搞定。

后续手头宽裕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买一个。

韦守山重操旧业后非常上心。

从选料堆放,到封窑点火闷烧,每个步骤都非常仔细,生怕出差错白白浪费了好木料。

在烧了四窑杂炭练手后,韦守山正式着手烧制高级的硬木炭和岗炭。

根据韦守山过往的烧炭经验,这两窑炭,一旦烧成,可以得到两千斤硬木炭,八百斤岗炭。

硬木炭和岗炭是品质较好的炭,售价和利润远超杂炭和竹炭。

硬木炭在江口圩的售价为每斤七八文的样子,岗炭的售价则在每斤十文钱上下。

这两窑炭一旦卖出去,理论上能得十一两银子。

哪怕是卖到江口圩,扣除商会和牙行盘剥,也能有八两银子到手。

烧制一窑炭的周期是五到七天不等,每个月保守估计一个窑炉能出四窑炭。

当前红莲坪最大的开支毫无疑问是口粮。

尽管红莲坪的口粮是稻米和相对便宜的杂粮混着吃,可每个月也要花十三四两的银子用于买米粮来喂饱红莲坪的三十来张嘴。

算上韦长工每月三两三钱的工钱,两个舅舅每月的四两工钱,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开支,彭刚每个月要赚到二十四两银子才能维持山场的收支平衡。

也即是说,每个月彭刚只要烧出五窑硬木炭就能维持山场运营。

眼下生产端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彭刚要操心的就是解决运输端和销售端的问题,把红莲坪的炭给卖到江口圩去。

江口圩,顾名思义,坐落于江口之圩。

他可以走黔江水路,雇佣船只将木炭从碧滩汛运到江口圩。

黔江平在山江段生活着一千多艇户,艇户们有船,可以租他们的船运炭。

至于销售端的问题,思来想去彭刚没有找到什么捷径,只能加入江口圩的商会,忍痛让他们先抽走一成的利润。

正思考间,为彭刚做完土砻、石椎和风柜的覃木匠收工来找彭刚结算工钱。

土砻、石椎和风柜都是用来给稻谷去壳的工具。

南方的主食是稻米,稻米要去壳,这个时代可没有碾米机,只能用使用人力砻谷踏碓破壳,再摇动风柜对谷壳和米进行分离,想吃上一碗亮晶晶香喷喷的白米饭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要付相当繁重的劳动。

上一世彭刚幼时家里吃的米是他爸爸和爷爷挑着稻谷走八九公里山路到乡里的碾米厂碾成米再背回来的。

彭刚常常跟着去碾米厂,碾米机他的基本构造他大致了解,彭刚大学期间有认真学习,以他的专业水平,通过不断地试错摸索或许能设计出勉强可用的碾米机。

不过想要在没有任何工业基础的大清造出碾米机无疑是痴心妄想。

动力系统,碾米室压力、滚筒转速控制,滚筒、筛网等易磨损部件的材料耐用性等等,任何一个环节都能将他的脖子卡得死死的。

浔州府的各大墟市能买到砻好的稻米,不过彭刚从来不买现成的米。

砻好的稻米贵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则是去壳的稻米在广西潮湿的环境下非常容易霉变,保质期太短,不耐储藏。

自己砻米,风柜筛出来的稻壳还能用来喂养鸡鸭,转换成优质的蛋白质,要比直接买米划算得多。

验收过土砻、石椎和风柜,确认没有问题,彭刚没有吹毛求疵地找茬克扣工钱,很爽快地给覃木匠结了工钱,并问了一个让覃木匠摸不着辫子的问题:“覃木匠,你会钻孔不?”

“钻孔?给木头凿孔么?”覃木匠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对,给这根木头凿孔。”彭刚带着覃木匠来到一根直径五十厘米,长约一米七的榆木前。

“从中间凿?”覃木匠瞅了瞅这根精挑细选出的榆木,明白了彭刚要做什么。

“对,从中间凿,造一门木炮。”彭刚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

碧滩汛的绿营和上垌塘的绿营汛塘兵,彭刚都深入接触了解过。

鸟铳火药铅子都能卖,造一门木炮,算不上什么大忌。

彭刚在丘古三的围堡里,甚至见过好几门连铭文都没锉掉的劈山炮。

这些劈山炮就是从广西绿营流出来的。

“这活我能干,我要把这木头从中间劈开,沿树心掏凿出炮膛,最后用铁箍箍紧,不过你得把吴铁匠请来打铁箍,我不会打铁。”覃木匠伸出两根手指报价。

“二两银子,包括请吴铁匠的工钱也含在里头,当然,吴铁匠的铁料钱肯定要另算的。”

彭刚在的这个山场比较凶险,确实需要一门狠货镇山,只要彭刚能够接受这个报价,覃木匠能考虑接下这个活。

“成,只要你们能造的出来,工钱好说。”这个工价不算过分,彭刚答应了。

“要多大的炮膛?”覃木匠询问起详细的参数。

“三寸,这根木头能受得住吗?”彭刚想了想说道。

“这根料子很不错,只要不装太多火药,能受得住。”覃木匠点点头。

“我给你们四两工钱,再给我做两门小的。”既然都把吴铁匠请上山了,只做一门木炮有点太浪费来了,彭刚决定再做两门小的。

以红莲坪现在的条件,别说铁炮了,连鸟铳都搓不出来,只能先搓两门可以打响的木炮镇山,吓唬吓唬附近的小毛贼。

反正把木炮造好后,用炭把木炮抹黑架在入口处,这根又黑又粗又长的玩意儿也能震慑住远观的山匪,断了他们打红莲坪的念头。

接了新活,拿上一两银子的定钱,覃木匠乐呵呵地下山去找吴铁匠,顺道回家探视老婆孩子。

覃木匠和吴铁匠很积极,隔日便带了家伙什上了红莲坪。

彭刚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覃木匠和吴铁匠造木炮,顺便学些打铁的基本技巧。

小木炮造起来较为省事,两人经过商议决定先拿荔枝木造门小木炮练练手。

“彭相公,我们已经很久没造过木炮,手生得很。这些木头都是很好的料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废了您的这木料,还望彭相公莫要怪罪。”

吴铁匠想起以前接陈兴旺的活被坑的经历,动工之前事先和彭刚通了声气。

“无妨,木料要是废了,我拿去烧炭就是,红莲坪有的是木料,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彭刚让吴铁匠和覃木匠放心大胆地去做。

红莲坪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木头,几根木料,彭刚还是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