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砂胎动
量子隧道的壁膜在林晚夏眼前流动，像亿万片孔雀石薄片拼接成的万花筒。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解剖台上抬头，每双眼睛都嵌着蓝色晶体。当指尖触碰到隧道边缘的瞬间，二十年前的消毒水气味突然涌入鼻腔。
1998年7月15日15:23，仁爱医院产科走廊。
林晚夏的橡胶鞋底在地面打滑。消毒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产房传出的啼哭声中混杂着诡异的电子杂音。她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这是量子态意识体特有的虚化现象。
“产妇体温异常！“护士的惊叫刺穿走廊。
林晚夏冲进第三产房时，正看见年轻时的母亲躺在分娩台上。心电图机疯狂跳动，母亲隆起的腹部透出幽蓝光芒，皮肤下浮现出DNA链状的光纹。助产士手套上沾满结晶状羊水，那些物质正沿着她的指尖向血管渗透。
“胎心280！准备冷冻......“主刀医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术灯突然爆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凝结成冰晶矩阵。林晚夏看见自己的胚胎正悬浮在母亲腹腔上方，脐带间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发光的量子流体。
“你来得太早了。“有人在她耳边低语。程野的身影从量子涟漪中浮现，他颈间的孔雀石纹身正在渗血，“时空锚点还没完全......“
冷冻舱的警报声撕裂了1998年的时空。林晚夏被抛回现实维度，重重摔在2048年的金属地板上。她睁开眼时，防护服内袋的尾戒正在灼烧锁骨，皮肤上浮现出与母亲腹部相同的DNA光纹。
“欢迎来到末日标本馆。“程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倚在布满冰霜的舱门前，警服左胸本该佩戴警号的位置，此刻嵌着一块六棱柱晶体，“你消失了0.7秒，但在这栋建筑的时间流里，已经过去二十年。“
林晚夏挣扎着爬起，发现正置身于圆柱形冷冻舱内部。舱壁镶嵌着上千个微型标本罐，每个罐子里都悬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胚胎——全部长着她的面孔。最中央的圆柱形培养舱里，浸泡在淡蓝色溶液中的赫然是妊娠32周的自己。
“这是你的时砂子宫。“程野敲击舱壁，所有胚胎突然睁开眼睛，“每个标本都在吸收平行时空的寿命，用来维持1998年那个冷冻舱的......“
警报声再次炸响。培养舱内的液体开始沸腾，胚胎的脐带突然刺穿玻璃，像无数条发光寄生虫般扑向林晚夏。程野扯开警服，露出心口处跳动的量子晶体，那些脐带在触及晶体的瞬间全部碳化。
“快走！它们要胎动了！“程野拽着她撞开舱门。走廊里布满粘稠的发光物质，墙壁上增殖的冰晶正在形成人类胚胎的轮廓。
林晚夏的防护服突然紧缩，内衬的生物监测器显示她的心率图谱与培养舱胚胎完全同步。她扯开袖口，发现前臂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晶体脉络——这是量子同化的征兆。
“你还有三小时。“程野踹开安全通道的门，身后传来冰晶碎裂的轰鸣，“当时砂胎动完成同频，所有时空的你都会变成培养舱的活体电池。“
地下七层的标本库已变成巨型生物计算机。无数根脐带状的量子导管从天花板垂落，连接着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尸体标本。林晚夏看见自己的克隆体们正被导管刺入脊椎，那些蓝色晶体顺着导管流向中央处理器——一台由晶体巨人残骸改造的量子主机。
“找到它！“程野将尾戒按进她锁骨处的瘢痕，“你母亲在七个时空锚点都藏了......“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冰锥打断。晶体巨人从防腐液池中升起，这次它的胸腔里悬浮着三个不同年龄段的林母。巨人右手握着的尾戒射出激光，瞬间碳化了程野的右臂。断裂处没有流血，只有量子火花在闪烁。
林晚夏扑向主控台。尸体标本们的瞳孔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她锁骨处的瘢痕开始发热。当尾戒插入控制槽的瞬间，整座标本库的灯光突然变成血红色。
“最高权限认证通过。“机械音从地底传来，“正在播放最终操作记录——1998年7月16日09:17。“
全息影像中，年轻时的程野浑身是血地爬进冷冻舱。他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儿，那孩子的锁骨处已经浮现月牙形瘢痕。林母站在操作台前，将尾戒嵌入卡槽：“用我女儿的时间晶体启动锚点，就能把你送回......“
影像突然扭曲。林晚夏转头看见现实中的程野正被晶体巨人吞噬，他的身体在量子化前最后喊出的是：“找到怀孕时的我！“
标本库开始坍缩。林晚夏在最后一秒跃入突然出现的时空漩涡，坠落在2003年的刑侦支队证物室。她浑身湿透地趴在防尘布上，面前是编号030716的证物箱——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枚染血的孔雀石尾戒。
窗外传来白鸦的啼鸣。林晚夏掀开防尘布，发现自己的倒影竟呈现出妊娠状态。当她触摸玻璃时，2003年的程野正好推门而入。这位尚未获得警号的年轻刑警举枪对准她，而他的颈间还没有那道孔雀石纹身。
“别动！“2003年的程野扣动扳机，“你已经是本周第三个闯入的......“
子弹穿过林晚夏量子化的身体，击碎了墙上的日历。泛黄的纸页飘落在地，2003年7月16日的日期正在渗出发蓝的液体。林晚夏突然明白了一切——程野的警号、纹身、量子晶体，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日期。
证物室的门再次被撞开。2048年的程野残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左眼已经晶体化：“快改变这个锚点！否则所有时空都会......“
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他的话语。林晚夏在时空震荡中看见两个程野的身影开始量子纠缠，年轻刑警的太阳穴处浮现出晶体脉络。当她试图抓住030716证物箱时，指尖却穿过了正在量子化的箱体。
白鸦的羽毛再次飘落。林晚夏在彻底消散前，终于看清羽毛根部刻着的微缩字迹——每个时空的程野死亡时间都是7月16日09:17。而此刻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003年7月16日09:1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