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黎明
陆沉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惊醒，后脑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下意识去摸疼痛源，指尖触到黏腻的液体。借着应急灯猩红的光线，他看清手指上沾着的是血——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
“这是哪里？“
声音在空旷的金属空间里产生诡异的回音。陆沉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爬起，发现身处一间圆形实验室。四周的电子设备闪烁着故障的蓝光，中央的全息投影仪仍在运转，投射出一组他从未见过的分子结构图。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陆沉——这个名字突然浮现在意识表层，像从深海中打捞起的残片。三十岁，量子物理研究所首席研究员，专攻时空拓扑结构...这些信息如同别人的简历般陌生。
“有人吗？“他对着黑暗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金属扭曲的呻吟。整栋建筑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啃噬地基。陆沉踉跄着走向最近的观察窗，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窗外本该是京华市的天际线，此刻却变成了噩梦般的图景。天空呈现不自然的绛紫色，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颜料般扭曲盘旋。最令人窒息的是远处的地平线——整片海洋消失了。
不是退潮，不是干涸，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原本该是渤海湾的位置，此刻只剩下深达数千米的漆黑裂隙，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大地上。陆沉能看到海底裸露的岩层，以及那些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沉船残骸。
“这不可能...“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腕间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陆沉卷起袖子，发现皮肤上浮现出一个发光的数字：7。数字下方是一行小字：【第一日：海洋归零】。
“你终于醒了。“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陆沉浑身紧绷。转身时他撞翻了实验台，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性，苍白的脸上沾着血迹，手里握着消防斧。
“别紧张，我是苏萤。“她谨慎地保持距离，“古文明研究所的符号学家。我们...曾经是同事。“
陆沉注意到她说“曾经“时嘴角的抽动。苏萤的黑发被干涸的血黏在额前，但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像黑暗中的猫科动物。
“发生了什么？“陆沉指向窗外，“海呢？“
“消失了。准确说是被'归零'了。“苏萤扔给他一个背包，“全球所有水体在六小时前同时蒸发。跟我来，路上解释。“
穿过坍塌的走廊时，陆沉注意到墙壁上布满奇怪的符号——既非文字也非图案，更像是某种拓扑结构的投影。苏萤似乎能读懂他的疑惑。
“湮灭标记。“她踢开挡路的混凝土块，“每完成一次'归零'就会出现。我猜是某种进度提示。“
“谁在提示？“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人类。“苏萤突然停下，斧头横在胸前。走廊尽头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染血的实验服，手里把玩着把手术刀。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笑容——像用钩子强行扯开嘴角形成的弧度。
“陈无咎。“苏萤的声音降到冰点，“你还活着真是遗憾。“
男人歪了歪头：“小苏萤还是这么刻薄啊。“他的目光转向陆沉，“看来我们的'钥匙先生'恢复得不错？“
陆沉本能地后退半步。这个叫陈无咎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屠夫打量待宰的牲畜。
“别理他。“苏萤拽住陆沉的手腕，“我们得赶在日落前去方舟基地。“
陆沉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废墟中回荡：“你们真以为能破解游戏规则？第一天只是开胃菜...“他舔了舔手术刀，“等到了第七日，我会亲手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当纪念品。“
苏萤的斧头擦着陈无咎的耳朵钉入墙壁。男人却笑得更欢了，转身消失在阴影中，哼着走调的歌谣。
“疯子。“苏萤拔出斧头，“他是神经生物学家，专门研究恐惧反应。现在更疯了。“
走出研究所时，陆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整座城市仿佛被巨型孩童胡乱推倒的积木。有些建筑悬浮在空中，有些则被压缩成二维平面。最诡异的是那些幸存者——他们像梦游者般在街道上游荡，每个人手腕上都有发光的数字7。
“记忆缺失是普遍症状。“苏萤检查着背包里的物资，“大多数人连自己名字都记不起来。你是例外——至少还记得专业领域。“
陆沉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记得？“
“因为你刚才盯着墙上的湮灭标记看了37秒。“苏萤递给他一瓶水，“那是卡-丘流形的三维投影，只有研究量子拓扑的人才会那么专注。“
他们穿过死寂的街道。没有海风的城市闷热得令人窒息。陆沉注意到苏萤不时查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张古代石板照片。
“亚特兰蒂斯碑文。“察觉到他的目光，苏萤主动解释，“今早突然出现在全球所有电子设备上。我猜是第一天的谜题。“
手机突然从苏萤手中飞起，悬浮在半空。同一时刻，陆沉感到全身重量消失了。他看见碎石、车辆甚至整栋建筑缓缓升向血色天空。
“见鬼！“苏萤抓住路灯杆，“重力开始紊乱了！“
陆沉感到胃部翻腾。他的身体时而轻如羽毛，时而重若千钧。远处传来惨叫——几个没抓牢固定物的幸存者像气球般飘向高空，很快变成血色天幕中的黑点。
“抓紧我！“苏萤突然喊道。她指向地面：沥青马路正在浮现发光的纹路，构成与研究所墙上相同的符号。
更惊人的是这些符号的排列方式——它们精确标记出了重力稳定的路径。陆沉瞬间理解了其中规律：“是拓扑导航图！每个闭合环代表安全区！“
他们跌跌撞撞地沿着发光路径前进。重力每三十秒反转一次，有次陆沉差点被自己的背包压断肋骨。当终于看见标有“方舟基地“的地铁站入口时，两人都已伤痕累累。
入口处站着持枪的守卫。为首的是个穿军装的中年女性，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手腕上的数字。
“欢迎来到方舟。“女军官说，“我是李铮。你们最好真有破解碑文的本事——因为根据我们的监测，太平洋消失后产生的气压差，将在六小时后引发全球风暴。“
地下基地比想象中庞大。由三线换乘站改造的中央大厅里聚集着数百名幸存者。陆沉注意到他们自然分成两类：一类眼神呆滞地蜷缩在角落；另一类则激烈争论着什么，手腕上的数字偶尔会变成6。
“认知能力越强，数字变化越快。“苏萤低声解释，“陈无咎那混蛋说这是'淘汰机制'。“
大厅中央立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正是亚特兰蒂斯碑文的放大影像。十几个学者模样的人围在周围争论不休。
“......明显是苏美尔楔形文字的变体......“
“胡扯！这分明是玛雅数字系统......“
“你们都错了，这是......“
争论声在苏萤靠近时戛然而止。她径直走向显示屏，手指划过几个特定符号：“陆沉，我需要你计算这些符号的量子态叠加概率。“
没等陆沉回应，背后传来掌声。陈无咎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手术刀在指间翻飞：“精彩！我们的符号学家和物理学家要联手拯救世界了？“他夸张地鞠躬，“需要志愿者做实验吗？“
李铮的手按在配枪上：“陈博士，你被禁止接触研究小组。“
“别紧张，长官。“陈无咎眯起眼睛，“我只是来提供线索。“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烙印——那是个与碑文完全一致的符号，“今早这个突然出现时，我恰好记下了坐标。“
陆沉感到一阵恶寒。陈无咎说的坐标位于百慕大三角区，正是传说中亚特兰蒂斯沉没的位置。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无咎凑近陆沉耳边，呼吸带着诡异的香甜，“有人在按照人类的神话体系设计这场游戏。“他猛地扯开另一个研究员的衣领，露出相同的烙印，“看，不止我一个幸运儿。“
大厅顿时骚动起来。人们互相检查身体，惊叫声此起彼伏。陆沉突然意识到什么，拉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光滑如常。
“有趣。“陈无咎歪头打量他，“看来'钥匙先生'是特别的。“
苏萤突然拽着陆沉退后：“别碰他！“她的斧头指向陈无咎，“你身上有乙硫醇的味道——恐惧诱导剂。你想引发恐慌好淘汰更多人。“
陈无咎的笑容消失了。那一瞬间陆沉看到他眼中闪过非人的冷光：“聪明的女孩。但你知道淘汰机制为什么存在吗？“他突然提高音量，“因为新世界只需要最优秀的基因！“
骚乱瞬间爆发。人们推搡着冲向出口，警卫的哨声被尖叫淹没。混乱中，陆沉被苏萤拽进一条维修通道。
“他说的不全是疯话。“苏萤在黑暗中喘息，“我检查过基地的数据库。全球人口已经减少了40%，而且死亡有特定规律——那些烙印其实是...“
“筛选标记。“陆沉接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现：白色实验室，争吵的研究员，还有某个巨大的环形装置...他抓住苏萤的肩膀，“我想起来了部分事情。这场灾难不是意外，而是...“
通道尽头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两人下意识抬手遮挡。当光线减弱时，他们看见一个由纯白能量构成的人形悬浮在空中。
【欢迎参与文明筛选实验】人形发出机械音，【第一日密钥位于北纬31°15′，西经77°51′。倒计时：5小时42分】
白光消失后，陆沉发现手腕上的数字变成了6。
苏萤的脸色变得煞白：“那是百慕大三角的中心点...但更可怕的是...“她举起自己的手腕，数字仍是7，“它只对你一个人更新了倒计时。“
远处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陆沉望向虚拟人形消失的地方，意识到两个可怕的事实：
第一，他们正在玩一个关乎人类存亡的游戏。
第二，他可能不仅是玩家...还是游戏设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