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根测罢无相生

天玄界，云岚宗。

测灵台上青烟缭绕，七尺高的玄玉碑前立着个灰衣少年。他掌心按在碑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碑身却纹丝不动，连最底层的杂色灵光也未亮起一丝。

“林辞，凡骨无灵根。”执事长老的嗓音冷得像淬了冰碴。台下顿时炸开哄笑，几个蓝袍弟子抱臂嗤道：“早说这废柴连外门洒扫都不配，偏要白耗三年等测灵大典。”

少年松开手，袖口被冷汗浸透的布料黏在腕骨上。他抬头望向云层间若隐若现的九重宫阙，那里是内门弟子御剑时才会掠过的天阶。三日前他还用这双布满茧子的手替膳堂劈了千斤柴，此刻掌心却空得能掬住穿堂风。

“且慢！”

碑身突然裂开蛛网纹。执事长老捏诀的指尖猛地一颤，玉色碑面竟渗出墨汁般的黑雾，顺着少年指缝爬上小臂，在腕间凝成道逆旋的涡纹。

台下一片死寂。

林辞盯着那圈仿佛烙进皮肉的黑纹，耳畔忽地响起三年前乱葬岗捡回性命那夜，裹着腐叶的风里似有谁在笑：“逆骨藏锋时，万法皆无相....

林辞盯着腕间黑纹，耳畔轰鸣如雷。三年前乱葬岗的腐臭突然在鼻腔复苏，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正拼凑成惊心画面——白骨堆中伸出的青黑手掌，冰锥般刺入他心口的枯指，还有那声仿佛来自九幽的冷笑。

“此子身怀天魔逆骨！“观礼台上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执法堂首座霍然起身，腰间镇魂铃无风自动，在死寂中发出摄魂清音。他两指并剑点向测灵台，金色符咒如游龙般缠住林辞手腕。

黑纹突然扭曲如活物，竟将符咒尽数吞噬。林辞喉间涌上腥甜，体内似有万千冰针刺入骨髓。他踉跄着撞在玄玉碑上，裂纹中渗出的黑雾突然凝成三寸小剑，直取执法首座眉心。

“铛——“

清越剑鸣响彻云霄。素白广袖拂过眼前，云岚宗主不知何时已立在半空。她指尖轻点便将黑雾剑影碾碎，漫天星屑般的灵光里，林辞看见她眉心朱砂纹闪过妖异紫芒。

“带往镇魔窟。“宗主声音似玉磬轻叩，目光却如寒潭映月，“用九重锁灵链。“

两名紫袍长老应声落下，玄铁锁链哗啦作响。林辞被拽得跪倒在地，腕间黑纹突然迸发灼热。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丹田处腾起阴冷火焰，烧得五脏六腑几欲颠倒。

“且慢。“

沙哑嗓音自云端传来，黑袍人踏着墨色莲台缓缓降落。他袖口金线绣着狰狞鬼面，腰间玉佩赫然是魔道七煞盟的饕餮纹。执法首座瞳孔骤缩，本命灵剑已出鞘三寸。

黑袍人却径自走到林辞面前，枯瘦手指挑起少年下颌：“三载温养，逆骨终成。小友可还记得乱葬岗的月色？“他指尖划过林辞心口，那里突然浮现血色咒印，“当日种下的噬心蛊，该结出果实了。“

林辞浑身剧震。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那夜他本该死透，是这黑袍人将半截断刃刺入他心脉。此刻蛊虫在血管中游走，与腕间黑纹产生诡异共鸣，玄铁锁链竟开始寸寸崩裂。

“放肆！“执法首座剑光如银河倾泻。黑袍人嗤笑着化作黑雾，裹住林辞瞬息移至百丈高空。林辞在罡风中艰难睁眼，望见云岚宗主广袖翻飞，九道紫电锁住八方去路。

“此子身负天魔传承，云岚宗护不住。“黑袍人声音忽远忽近，林辞腕间黑纹突然暴涨，将漫天紫电染成墨色。他听见自己喉咙发出非人嘶吼，掌心黑雾凝成长枪，竟与宗主本命灵剑撞出金戈之音。

地面突然裂开深渊，万千冤魂哀嚎着涌出。黑袍人笑声癫狂：“看见了吗？这才是逆骨真正的力量！“林辞双目赤红如血，意识却在急速下坠。他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跪在尸堆里，胸口插着半截染血断刃，而黑袍人正用他的血在地上画招魂阵。

“以凡躯承天魔，需历九劫噬心之苦。“记忆中的声音与现世重叠，“但若能熬过...呵呵...“

剧痛突然从四肢百骸炸开。林辞重重摔在测灵台废墟中，七窍不断渗出黑血。黑袍人不知何时已消失，只剩半片残破的饕餮玉佩落在他手边。云岚宗主飘然落地，素白裙裾却避开了他周身三尺污血。

“押入水牢。“她掐诀封印林辞周身大穴，却在触到逆骨黑纹时指尖微颤，“用千年玄冰镇住心脉。“

林辞在彻骨寒意中失去意识。恍惚间又回到乱葬岗雨夜，那截刺入心口的断刃正在吸收满地鲜血。他此刻才看清刃身上刻着古篆——“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