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一杯超大杯拿铁
我站在十字路口，毒辣的阳光像无数根细针直直刺向眼球，疼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昨晚残留的酒精还在血管里肆意游走，喉咙干渴得仿佛吞进了一把粗粝的沙子，每吞咽一下都伴随着刺痛。
“该死...“我揉了揉太阳穴，在心里咒骂着自己昨晚的放纵。宿醉带来的头痛像是有个小人拿着锤子在我脑壳里敲打，而胃里翻腾的感觉更让我后悔昨晚喝了那么多。
不经意间，我瞥见街角的“云间咖啡“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一刻，我就像在沙漠中濒临绝境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绿洲，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叮铃——
门铃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店内的冷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夏日的燥热。我深吸一口气，让清凉的空气充满肺部，这才感觉活过来一些。店里的装修简约而温馨，原木色的桌椅搭配着暖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惬意的氛围。角落里，一位老人正安静地读着报纸，翻页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欢迎光临。“柜台后的店员抬起头，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我径直走向柜台，嗓音因为干涩而显得格外沙哑：“一杯美式，无糖无奶。“
“好的先生，请稍等。“店员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递过取餐牌，“需要搭配什么点心吗？今天有新鲜出炉的牛角包。“
我摇摇头，从钱包里抽出纸币递过去。找零时硬币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弯腰去捡，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不得不扶住柜台才没摔倒。
“先生您没事吧？“店员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我摆摆手，没说完就走向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卷。我重重地坐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大多是公司群里的工作通知。
我再次点开最上面来自陈总监的信息：“周一上午十点，客户要见你，方案必须完美！”
下周一就要见重要客户了，可我的策划案还差最后的关键创意。这个奶粉品牌的案子已经跟了两周，每次提案都被客户以“不够创新“为由打回。这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试图让自己的思绪集中起来。窗外的行人匆匆走过，每个人都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而我，却像个迷路的旅人，连自己的创意都找不到方向。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闪回林盈的身影，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声、刘慧琴伤心的眼泪、那张刺眼的妊娠诊断书...我心烦意乱，猛地拍了拍脑袋，希望能冲散这些扰人的杂念。
“老板，来一杯超大杯拿铁！要多糖多奶，最好甜到能齁死我那种！“
一声清脆的女声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咖啡店的宁静。我下意识地皱眉回头，只见点单台前站着个穿着柠檬黄连衣裙的女孩。她正踮着脚尖，努力比划着杯子的高度，头上的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摆动着，耳垂上挂着的彩虹耳环晃得人眼睛发花。
“再加两份焦糖酱和奶油顶！“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雀跃，仿佛全世界都应该顺着她的心意。
店员面露难色，轻声提醒道：“美女，这样可能会太甜了...“
“要的就是甜到忧伤的效果！“她拍着柜台，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昨天失恋了，今天需要糖分治愈！“
这大胆的宣言引得店内几位顾客纷纷侧目。我暗自摇头，在心里嘀咕着现在的人真是行事风格独特...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了。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整个人明亮得让人有些刺眼。
“先生，您的美式。“店员的声音适时地将我拉回现实。
我起身去取咖啡，就在这时，那个女孩突然凑了过来：“哇！黑咖啡？你味蕾是铁打的吗？“她瞪圆的眼睛像两颗黑溜溜的葡萄，睫毛忽闪忽闪的，满是惊讶与好奇。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淡淡地回答：“个人习惯。“
“美女，您的特调拿铁好了。“店员递过一杯几乎溢出杯沿的奶油山。
她兴奋地欢呼一声，伸手接过，连奶油沾到鼻尖都毫不在意，还指着我的咖啡说道：“你看你这杯黑水，跟中药似的。“她撇撇嘴，“生活已经够苦了，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我轻轻抿了口苦涩的咖啡，认真地回应：“糖分会掩盖咖啡的本味。“
“哈！老古董！“她突然伸出手，带着一股自来熟的热情，“我叫梁安娜，广告公司美术指导。“指尖还沾着刚才不小心蹭到的奶油。
“江少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广告策划。“
“同行啊！“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哪个公司的？说不定我们...“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陈总监“。我歉意地朝她做了个手势，然后匆匆走到门外接听电话。
“江少宇！周一就要见客户了，你的方案呢？“听筒里传来陈总监近乎咆哮的声音，震得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些。
“正在完善最后...“我试图解释。
“别完善了！马上发我预览版！现在！立刻！“陈总监不容置疑地打断我，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无奈地盯着咖啡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不堪，衬衫皱巴巴的，眼下还有明显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狼狈又疲惫。我深吸一口气，推门回到店里，却发现梁安娜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我的位置上，翻看我的笔记本。
“你干什么！“我急忙冲过去，一把合上本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别紧张嘛，“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的创意挺有意思，就是表现方式太老派了。“说着，她沾着奶油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图案，认真地说道，“如果用动态插画形式，配合这个slogan...“
我一下子怔住了。她随手画出的，竟然正是我苦思冥想了许久都不得其解的关键视觉。
阳光斜照在桌面上，她指尖的奶油渐渐融化，可那个图形却在我眼中越发清晰。我盯着看了足足十秒，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过笔记本，飞快地记录下来。
“你懂广告？“我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与怀疑。
梁安娜晃着双腿，此时她的奶油顶已经吃掉大半，得意地说道：“X大广告系毕业，现在在橙象创意。上周刚做完味可滋的夏季campaign。“说着，她掏出手机给我看案例，画面里果汁喷溅的瞬间被定格成彩虹形状，充满了创意与美感。
这正是业内小有名气的作品。我不禁重新打量起她——看似跳脱的外表下，竟然藏着如此敏锐的专业嗅觉。
“所以你的案子是什么？“她凑了过来，发丝间飘来淡淡的柑橘香。
本该保密的职业习惯，在这一刻却因为她的热情与专业不自觉地松动了：“婴幼儿奶粉，主打天然牧场概念。“
“老套！“她毫不犹豫地嗤之以鼻，“现在谁还信'风吹草低见牛羊'那套？“说着，她突然抓起我的钢笔，在餐巾纸上画起来，一边画一边兴奋地说着，“应该这样——把奶粉罐变成太空舱，小宝宝是宇航员，探索'肠道宇宙'！“
我微微皱眉：“太跳跃了。“
“所以才吸引人啊！“她眼睛发亮，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现在90后妈妈就吃这套科幻风。配上'探索宝宝第二宇宙'的slogan...“
窗外的车流声渐渐远去，我仿佛听见脑海中一直堵塞的创意齿轮开始缓缓咬合的声音。那个困扰我两周的创意瓶颈，正在被这个陌生女孩用沾着奶油的手指一点点捅破。
手机又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是陈总监的夺命连环call。梁安娜做了个鬼脸：“上司催命？“
我无奈地点点头，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等等！“她突然塞给我一张沾着糖渍的名片，“有需要随时找我！我超会画宇航员宝宝！“
我推开店门准备离开时，她还在身后大声喊着：“记得加糖啊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