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网络文学批评的史与论
网络文学批评史是网络文学的一部分,是网络文学批评实践的史实与史证,也是网络文学诞生以后文学的历史、传媒的历史与社会的历史相交织的主体诠释。这种诠释可以有多种方式,如可以是作家作品评价的梳理,可以是批评时序事件的研判,也可以是文学观念、理论嬗变的辨析,抑或像孙康宜、宇文所安所著的《剑桥中国文学史》那样,以一种现代性的观念去诠释文学发展的历史现象。美国的文论家韦勒克和沃伦在《文学理论》一书中曾质疑:写一部文学史,即写一部既是文学的又是历史的书,有可能吗?大多数注明文学史的著作,要么是社会史,要么是文学作品中所阐述的思想史,要么只是写下对那些文学作品的印象与评价。他们提出,文学史必须依托文学批评的成果,认为“主张文学史家不必懂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因为“文学史家必须是个批评家,纵使他只想研究历史”。与此同时又认为,“文学史对于文学批评也是极其重要的,因为文学批评必须超越单凭个人好恶的最主观的判断。一个批评家倘若满足于无视所有文学史上的关系,便会常常发生判断的错误。”[24]那么,作为一种新兴文学形态的批评行为与成果录载的网络文学批评史,该选择什么样的思考维度来历史地把握尚属短暂的网络批评历程,又该如何设定它的框架结构和观念脉络呢?
基于网络文学历史不长、网络文学批评积累不多却又不类原典规制的特点,我们试选择历史实证(史)和理论逻辑(论)的一纵一横两个维度,分别描述网络文学批评实践的发展面貌和理论观念的演进,并在后续的阐述中反思对这一批评史的价值判断。
(一)网络文学批评“史”的描述
首先需要从历时性的角度阐述网络文学批评的历史呈现,亦即从一个纵向的“史”的角度描述和清理网络文学批评的发展现状,反观其发展历程,选择性地阐明网络文学批评发展的几个历史节点。这主要包括:
第一,媒介变化与网络文学批评方式的演进。
如果说一部文学史就是媒介的变迁史,同样,文学批评的发展史也与媒介的变迁息息相关。网络文学批评的历史更是这样,它的出现和它的每一点史实和史绩,无不是网络媒介和数字化技术的文学结果,无不是新媒体的文学增加值和文化副产品。如研究者所言:“‘网络’,就它与文学和文学批评的关系而言,究竟充当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或者具有什么样的本质特点呢?这些问题,在我们研究网络文学及其文学批评的时候,是不能不首先加以弄清的。而弄清这样的问题,最好的方法仍然是历史的比较的方法,通过对媒体的历史变迁以及它与文学和文学批评的关系的研究,就能使我们更加弄清‘媒体’或者说‘载体’对文学及其批评的重大意义,进而明白‘网络’对今天的文学和文学批评而言,究竟担当着何种重要的使命。”[25]确实,媒体的历史变迁对文学及其批评的重大意义已经在文学批评史上得到了充分验证,如“书于竹帛,镂于金石”时代的“兴观群怨”“诗言志、歌永言”,活字印刷时代的《沧浪诗话》《焚书》《原诗》《人间词话》,还有金圣叹评点《水浒传》、张竹坡评点《金瓶梅》、毛宗岗评点《三国演义》、脂砚斋评点《红楼梦》等,以及“激光照排”印刷时代不断被“批评”热炒的文学作品和文学事件,以至于中外文学批评史、文艺批评学等成为大学教育的重要学科和研修课程。但是,相对于电子媒体和网络化的“软载体”传播时代,“硬载体”(无论是甲骨、钟鼎、木牍、竹简、布帛,还是书写印刷、激光照排的纸质文字媒介)承载和传播的文学批评之声还是收敛的、“窄口”的和迟缓的,因为“到了现代电子媒体阶段,所谓‘批评’,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的阅读观看甚至我们的趣味(虽然在传统人文精神的意义上,它也许不无弊病,但它仍然是媒体影响以及批评影响不断扩大、不断解放的一环),批评已经渗透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之中。但是,只有网络,这一种全新的神话般的媒体,才真正使媒体进入到一个几乎绝对自由的阶段,从而也导致文学尤其是文学批评,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自由新阶段”[26]。如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所说,科学技术会带来“美学感觉”的变化,即技术形成了一种新的空间感和时间感[27]。网络技术一方面直接介入网络文学,成为它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又全面更新媒介载体,造成文学创作方式、传播方式、评价方式的改变,通过改变人与文学的关系,改变着人与世界的审美关系。于是,要从媒介变化的角度考辨网络文学批评方式的演进,需要阐明的基本问题应该有三个:一是网络文学与互联网批评的诞生,包括自媒体文学批评的缘起与表现形态;二是网络文学批评对传统批评而言有哪些变化与推进;三是阐明网络文学批评对批评理论建设的意义与贡献。从这里我们会看到,数字化新媒体作为文学批评的平台和渠道,如何承载了文学批评的历史使命,又怎样改写了文学批评的惯例、规则与方式。
第二,网络文学批评的主体阵容。
网络时代的文学批评主体悄然发生了许多变化,批评家的身份由三股力量构成:一是关注网络文学的传统批评家,特别是那些关注文学发展、回应现实问题的批评家,他们以学院派的身份或职业批评家的眼光看待新兴的网络文学,及时调整思维聚焦,敏锐地面对新媒体中的文学发声,构成学理化批评的最正统一派。另一股力量是面向市场的媒体批评者,他们主要由记者、编辑、作家和关注网络媒体的文化名人构成。这类批评者善于从媒体传播的角度,在网络文学中发现具有新闻价值的作品、写手或文学现象,找到一个切入点进行大众文化点评,或者用“新闻鼻”将其纳入某个“议程设置”进行热炒,形成文化关注。还有一类是文学网民的在线批评,批评主体是关注并阅读网络作品的态度型网民、跟风追读型“粉丝”、论坛灌水型刷屏者、写作与评论的交互型聊友、匿名上网的评论型鉴赏者,以及作为幕后推手的商业型“马甲”“水军”等。这三类批评主体各有短长又彼此分野,形成网络批评的多维与互补。其中,第一类批评者来自学术研究阵营,他们大多受过良好的专业学术训练,或是有着较为丰富的学术经历和研究成果,从批评的学术含量上看,他们当属网络文学批评的主力军。但由于现有学术体制(如何种级别、多少字数的报刊论文才能算成果等)的束缚和“学院派”思维惯性与表意方式的限制,学院派面对网络文学的发声时,不仅习惯于套用传统的理论批评模式来解读网络文学,并且往往是理论多于评论,学理建构多于文学批评,热衷于发掘问题的逻辑原点,构建理论体系,解释对象本质,力图找出某一现象背后的普遍规律,而对于具体作家作品或文学现象的所长所短、好坏优劣关注不多,或不予置评,或感觉迟钝,与实际的网络创作总归隔着一层,其成果免不了会透出“不被学界看好、也不为网络界在意”的尴尬。传媒批评多为媒体人对网络文学的“事件性”报道或点评式发言,关注的多是新闻性卖点。这一派批评者往往能借助大众传播的力量,在当下文化视域中形成话语霸权,并以读者广泛的覆盖面和媒体的公信力对一些网络文学现象进行文化命名,引导社会舆论,对趋向性和典范性的热点现象给予主流话语的价值判断,或规制以引导性的文化警示。传媒批评拥有直面现实问题的敏感与责任,能够用指向明确的具象化评判切中实际,针砭时弊,以“临场”性话语对网络文学发展中的问题对症下药,形成一定的舆论影响力。但传媒批评如果仅是“传媒人”的批评或专注于“媒介”的批评,难免会有急功近利之虞或蜻蜓点水之弊,难有“望表而知里,扪毛而辨骨”之效。将学院派批评的长处变成自己的短处,更由于文化资本的掣肘和媒体炒作的便捷所产生的负面作用,可能让这类批评失准失当,难以“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甚至让网络文学走偏路向,误导受众。而文学网民的在线式批评最能体现网络批评的特色。这种在线互动,既包括网民读者与网络作者的互动,也包括网民读者之间的互动,这在BBS论坛、网络贴吧中体现得最为鲜明。网络是一个开放式媒体,既是一个“推”媒体,也是一个“拉”媒体,还可以是“推拉并举”式媒体。在这里,人人都能评论、个个都有专栏,并且趣味优先、猎奇为快、个性至上,评说者可以信口“吐槽”,不注重形式,不讲究方法,不顾及情面,不在意语言表达上的修辞与炼意,即兴式批评、娱乐式批评、感悟式批评、颠覆式批评乃至冒犯式批评都时有所见。比如,有网友用三句话概括痞子蔡的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1.天下最讨男人喜欢的女人与天下最讨女人喜欢的男人相爱了;
2.天下最讨男人喜欢的女人得了天下最可怕的病只能等死了;
3.天下最讨女人喜欢的男人眼瞅着天下最讨男人喜欢的女人翘翘了。[28]
另有一位名为“天才混蛋”的网友写有一组批评痞子蔡《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批评文章,分别是《我看痞子蔡》《又看痞子蔡》《再看痞子蔡》《还看痞子蔡》《仍看痞子蔡》《不看痞子蔡》。作者写道:“《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等言情小说佯装病态,哼哼叽叽地呻吟出的东西,其主旨是只有火葬场场长才会感兴趣的死人问题。从言情小说流行至现在,惨死在台湾作者笔下的男男女女可谓不计其数,而且目前死亡人数仍呈上升趋势,并出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青年作者,这些作者虽说胡子不长年龄亦短,但手段更是尽丧人伦、心狠手辣……这就导致受害者死得一个比一个凄惨、一个比一个抽象。如此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义愤填膺、打抱不平的感觉……”[29]如此嬉笑怒骂、直言不讳甚或言不及义、褒贬失当的批评,在网络上并不鲜见,这是网民在线互动式批评的局限,但也显示了它的风格、活力与魅力。
第三,网络文学批评的成果检视。
批评成果是对批评行为的理论总结和观念承载,也是批评过程的思想凝聚,同时还是检验文学批评成效与价值的基本标度。网络文学批评的历史呈现主要就是以成果为呈现方式的。瞩目学林,网络文学批评成果虽不如传统批评那样丰富,却也算得上是丰沛而不可小觑。这些成果发表在学术期刊、书报出版物、网络等媒体和相关学术会议上,以理论批评文章、学术著作(含编著、译著)、学位论文、会议论文、网络时评等方式呈现出来。其中,论文型批评成果居于网络文学批评主流,贡献和影响最大。据前文所述的“知网”、《网络文学文献数据库》和《网络文学五年普查(2009—2013)》等代表性的学术资源统计,自20世纪90年代网络文学在我国成长以来,各类媒体发表的网络文学理论批评论文数以千计[30],其探讨的问题涉及网络文学批评的现状与问题、网络文学批评的重要性与必要性、网络文学批评的特征与价值、网络文学的评价标准和批评体系、网络文学批评的主体身份,以及对文学网站、网络作家、网络作品、网络文学特定现象的分析评论等。如《新媒体时代艺术研究新视野》[黄鸣奋《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网络文学批评的价值和局限》(欧阳友权、吴英文《探索与争鸣》2010年第11期)、《空间转向:建构网络文学批评新范式》(禹建湘《探索与争鸣》2010年第11期)、《网络“超文性”写作的几点缺失》[陈定家《西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网络文学批评的难局与新路》(周静《浙江社会科学》2012年第7期)、《网络文学批评的现状与问题》[周志雄《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新媒体与新批评:网络文学批评的“诗性”理解》(张文东《当代文坛》2015年第6期)、《“80后”与网络:文学批评的双重阻隔》(江冰《南方文坛》2010年第4期)、《网络文学批评模式与标准的建构》[苏翔《山西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网络文学对文学批评理论的挑战》(刘俐俐、李玉平《兰州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冒犯”与“躲避”——网络文学批评主体的精神向度分析》(谭德晶《文艺争鸣》2005年第4期)等,还有如马季、欧阳文风、禹建湘、曾繁亭、许苗苗、姜飞、杨新敏、聂庆璞、傅其林、李存等人对具体网络文学现象和作家作品的评论[31]。在批评著作成果方面,已经出版的近百部网络文学艺术研究理论著作中,较早出版网络文学批评专著的是中南大学谭德晶教授的《网络文学批评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版),还有理涉网络文学批评的代表性著作如黄鸣奋的《比特挑战缪斯:网络与艺术》(厦门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王强的《网络艺术的可能——现代科技革命与艺术的变革》(广东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马季的《网络文学透视与备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单小曦的《现代传媒语境中的文学存在方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陈定家的《比特之境:网络时代的文学生产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周志雄的《网络文学的发展与评判》(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以及欧阳友权在该领域的几部相关著述[32],还有“网络文学新视野丛书”对不同网络文学文体的专评式研究,包括杨雨的《网络诗歌论》、苏晓芳的《网络小说论》、李星辉的《网络文学语言论》、蓝爱国的《网络恶搞文化》和柏定国的《网络传播与文学》[33]等。这些著作论及网络文学批评的学理分析,大多是传统学院派所为,其对文学新领域的敏锐介入具有开启一个新领域的筚路蓝缕之功,但也有一些成果是套用传统的理论“槽模”评述新兴的网络文学,难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其针对性不足(有时是不屑)显露的凌空蹈虚或捉襟见肘,终归给人以“隔”的感觉。而弥补这一缺憾的是活跃在网络社区、论坛、各种链接和自媒体中的那些即兴时评的发言。这是我们所说的狭义的网络文学批评,即“在网络上”的文学批评,这是下面有关批评的文本形态要谈的话题。
第四,网络文学批评的文本形态。
如果说网络文学批评成果与传统“纯文学”批评一样,多以传统的“硬载体”(纸媒介)方式呈现出来、保存下来,这里所说的文本形态则是指专以网络虚拟空间的“软载体”形式出现的批评文本,或者说,是一种在线式的批评文本。从静态的角度审视,这一网络文学批评文本可从存在方式、构成形态、修辞表达三个层面上,找到网络文学批评文本有异于传统批评文本的区别之所在。
在存在方式上,在线批评文本大抵有三种形式,即碎片化文本、交互式文本和自媒体的独白式文本。最常见的是碎片化批评文本,即面对网络作品的即兴式“吐槽”留存的文字。这类评说目标具体,对象单一,大多篇幅不长,却直言不讳,直抒胸臆,有好说好,有坏说坏,往往三言两语,或画龙点睛,或直指要害,或嬉笑怒骂,无所顾忌,不拘形式,可以让网络文学作者冷汗发背、醍醐灌顶,也能让其他读者开心解颐。其长处是言之有物,真话直说,从不虚与委蛇,其缺陷则在于缺少理性思考和学理深度剖析,有时也就信口那么一说,并不担责,大可不必当真。互动式批评文本即读者与作者之间、读者与读者之间、作者与作者之间通过互动交流形成的对某一作品、某一文学现象的看法和评价,这在网络论坛、社区、作品页面讨论区、读者留言、“我来说两句”中比较常见。例如,风中玫瑰的BBS公告板小说《风中玫瑰》:
怀旧男孩(读者):你的故事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在我心中激起一丝丝波浪。我太感动了。我感怀身受,热泪不止一次从脸颊流过。
风中玫瑰:怀旧男孩,玫瑰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子,但很少有眼泪,每逢遇到挫折,玫瑰都要求自己,要站着,不能倒下,眼泪,请往心里流。爱情的故事,是这么的平凡,又是这么的扣人心弦……[34]
网络互动的即时评说是网络文学批评最有生气的文本,它创造了文学行为主体之间最近的距离和最直接的交流。另一类自媒体批评形成的独白式文本,既可以是篇幅较长、持论有据、逻辑谨严的理论文本(如博客),它们本身就是专业批评家所为,既具个性化色彩,又有着较高的批评质量;也可以是精彩的段子点评(如微博、微信、手机、E-mail等),它们言之有物,直陈优劣,能较为充分地表达评说者的意图和观点,对网络作品的舆论评价和传播十分有效。
网络批评文本的构成形态是一种“非范式”构成,即不以传统文学批评文本为规范。具体表现为,在性质和功能形态上呈现的感悟式批评文本、即兴式批评文本、颠覆式批评文本和解构式批评文本。感悟式批评文本表现为对网络作品的参透和领悟,是读者“入乎其内”获得的对作品中人物形象、生活场景、故事情节、矛盾冲突或文体结构、语言表达等方面的真切感受与独到理解。即兴式批评文本也就是前面谈到的碎片化批评,属于三言两语的简要性点评。颠覆式批评文本一般是指以叛逆的立场评价作品,不以传统的文学观念为规范,往往是调侃经典、游戏文字,用以酷评对象,表达某种不同流俗的态度和主张。解构式批评文本则崇尚非传统的价值观与道德观,消解崇高,解构权威,张扬个性,批评者秉持后现代主义立场,有意无意削平深度模式,消失历史意识,丧失主体性和距离感,让批评话语形成一种浅表感和零散化风格,有的甚至用恶搞的方式去褒贬对象,让批评文本成为对作品文本的嘲讽与反叛。
网络文学批评文本的语言形态体现为自由书写的修辞术。一是表现为大量使用网络语言来评价对象。“火星文”是年轻网民在互联网上使用的一种特殊文字符号,风格上往往有点孩子气,带点异想天开和无厘头,令人难以阅读、不易理解,但却能给网络一族的沟通方式与网络生活增添另外一番情趣,有助于文学批评张扬自我、突出个性。“火星文”是青少年亚文化的一种隐喻,通过这种特殊的符号体系和话语方式,能让特定人群寻找到语言代码的文化归属。二是口语化、生活化、通俗化表达方式,网络在线批评多采用日常化生活语言去表达对某一作品的看法,让话语方式显得平易、质朴、自然、亲切,有时还会活泼、幽默,这样的文本在网络论坛、社区的交互式批评中最为常见。三是“粗口秀”叙事文本。“粗口秀”(vulgarity show)是一种运用凡俗话语模式传情达意的语言策略,它原是一种民间智慧,现在却被广泛用于网络文学创作和评论,逐渐成为网络文学叙事模式的一大表征,具体表现为用一些家常俚语甚至粗俗、粗鄙的词汇来消解崇高、颠覆神性、贱视权威,蔑视宏大叙事,消除等级观念,“崇拜平庸而降尊纡贵,直逼心旌而不掩饰欲望,虚与委蛇、矫揉造作让位于率性率真,感觉撒播冲淡情绪过滤和理性沉浸,便成为网络文学‘粗口秀’叙事的基本底色。”[35]网络创作是这样,网络批评同样是这样。四是网络流行语的广泛使用,如“给力”“你懂的”“神马都是浮云”“卖萌”“吐槽”“坑爹”“淘宝体”“咆哮体”“后宫体”“小白文”等,在网络在线批评中十分常见。用网络化的语言评价网络文学,不仅与评价的对象更为贴近,也体现了网络时代文学批评文本的语言特点。
第五,网络文学批评的热点事件。
由于传媒业的发达和网络媒体对大众信息视野的“蛛网覆盖”,网络文学的“事件性”批评开始增多,“第四媒体”传播的“强黏性”及其文学的互动性,极易让批评的“触点”变成“热点”,将批评的“活动”放大为“事件”,以至于使网络文学的批评史演绎为批评事件的贯穿史和文学批评行为的踪迹史。从1991年4月《华夏文摘》在北美创刊,到2015年12月中国作家协会成立网络文学委员会,互联网上每年都有许许多多与网络文学批评相关的事件发生,如恶搞赵丽华的“梨花体”事件、《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引发网络热评、第一部手机段子小说《城外》引发关注和论争、对网络小说《明朝那些事儿》的争议、我国第一套网络文学理论批评丛书出版、网络文学总体评价的第一次争鸣、“韩白”论战、传统学人对网络文学的质疑与差评、网络文学十年盘点、网络作家与传统作家“结对交友”、首届网络小说研讨会、《网络文学评论》创刊等。
在“史”的意义上思考这些批评热点,一要辨析其在当代文化生态中的地位和价值,二要捋清其对当代文学批评建设的意义。
就前者而言,应该把网络文学批评的热点事件放到市场经济、消费时代、文化研究兴起和新媒体强势覆盖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去理解。20世纪90年代全面启动的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在解放社会生产力的同时也大大解放了人们的思想空间和思维方式,让物质财富的增长、消费时代的来临与思想观念的开放一道走进人们的生活世界,高高在上的传统的文学女神开始淡化头顶神圣的光环,文化研究适应大众文化需求的日益增加,让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和审美的日常生活化成为经济爆发式增长下的新常态。于是,互联网与文学的“联姻”不仅让网络文学有了草长莺飞的契机,也让这一文学的批评成为文学网民自由发声的理想平台。我们发现,每一个网络文学批评事件的背后,都有经济社会、时代文化和数字传媒“共谋”的身影,或者说,那些批评事件正是这个时代精神在网络和文学中发出的回声,是时代文化生态生成的重要诱因,也是这种文化生态的必然结果;正是这些网络文学批评事件,让人们知道了网络文学的存在、网络文化的活力、网络媒体的力量,看到了网络批评在当代文化生态中的角色和功能。
就后者来说,网络文学批评的一系列热点事件彰显了“批评”应有的锋芒与个性,形成了对疲软的传统文学批评的补救与校正——那种“八股”式的批评、“吞温水”式的批评、功利化批评、“圈子化”批评、“红包”批评等,在鲜活生动、真话直说的网络文学批评特别是网络文学在线批评面前,犹如飘过碧水蓝天的一片云彩,除了在阳光之下映射一些投影之外,对文学绿野的蓬勃生长作用有限,有时甚至会产生负面作用。当然,这些批评事件也有明显的弊端。例如,许多批评事件都带有炒作之嫌,情绪的因素大于理性思考,“围观”的作用大于“批评”的力量,有时候,以文化资本、商业包装、文化掮客作为幕后推手的批评事件,常常会对健康的网络文学批评带来伤害,那些“无知者无畏”的事件当事人可能会把某些网络文学现象炒热,也会把批评应有的功能价值“炒黄”。
(二)网络文学批评“论”的审视
对网络文学批评而言,其作为外在历史呈现的背后是批评观念的演进。如果说“史”的描述是对网络文学批评历史发展的现象观察,对这一批评的“论”的审视就需要对沉淀在现象背后的文学批评观念予以价值判断和意义分析,以求为批评活动的“史实”找到“史论”的逻辑依据,进而抽绎出批评史的意义模式。这一观念演进依次在网络文学批评的范式变化、标准创生、功能变迁、主体身份和影响力等方面呈现出来。
(1)网络文学批评观念的转型
首先需要检视网络时代文学批评的历史通变观。刘勰提出“通则不乏”“变则可久”[36],网络文学批评观是历史上文学批评观的继承和发展,是通变与创新的产物。文学批评是以文学为对象的,因此批评观念必须适应文学的发展,审视网络文学批评观念的通变规律,应该首先从网络文学观念的演变开始。网络文学以其创作的自由性、意义的多选择性、阅读的碎片性与沉浸感、规则的不确定性、作品的商品性等特征,回避了传统文学对“宏大叙事”“真理”“本质”的价值诉求,“人人都是文学家”的技术机制让文学的主体性被消解,文学家的精心创造被“怎么都行”所代替……文学与非文学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这时候,“网络写作已经进入我们的生活,已经成为人类写作活动的新形式。这种形式无论是在技能、技术方面,还是在思想、观念方面,都与传统写作大相径庭,其传播速度、广度和影响力又是传统写作所不可比拟的”。[37]面对这些变化,网络文学的批评观念也必须做出调整和适应,需要立足传统,面向未来,看看过去的文学批评观念哪些是需要遵奉传承的,哪些是需要改造建构的,哪些则是应该搁置、超越甚或颠覆的。近年来,已经有许多理论批评研究者对此作出努力和建树。譬如有成果分析到:网络文学既然是“文学”,评价它就仍然需要文学的尺度,坚守文学人文审美的逻辑原点,需要有表意的深度和艺术的感染力。但“网络”元素带来的文学变化,不能不以新的批评观念待之,如在基础学理维度上,网络文学以技术至要覆盖抑或消解了某些文学理论的逻辑原点;从主体身份看,网络文学话语权的下移蕴含着技术“草根”对知识精英的僭越;从创作范式看,网络自由写作的“无障碍”模式颠覆了传统文学的写作秩序;在价值认同标准上,市场化生存方式勖勉网络文学用商业导向对抗文学高度;还有,传媒市场的文化推力,让网络文学用恒河沙数般的文学存量遮蔽了文学经典[38]。如此多的变化,网络文学批评必须顺时“通变”,建立起适应并足以支撑网络时代文学变化的批评观。
在此基础上,还需要廓清网络文学批评观的语境与范畴,例如,从文化语境上说,网络文学批评的观念建构需要关注媒介融合与网络文学批评观、后现代文化与网络文学批评观、美学转向与网络文学批评观、超文本创作与网络文学批评观等;从批评的范畴说,网络文学批评的观念转型体现为新范畴的构建,如主体间性、平庸崇拜、渎圣思维、感觉撒播、“粗口秀”叙事、戏仿经典、网络恶搞、文学祛魅、点击率崇拜、虚拟人格[39]等,它们是建立新的文学批评观的“砖石”,也是解读网络文学现象的观念节点。
还有,在上述两个层面的基础上,网络文学批评的通变还应该确立起观念转型与传承的理论架构,如评价体系、批评标准,以及批评主体的文化身份、批评功能的结构方式、批评价值的意义表征、批评立场的人文设定、批评文本的存在形态等等,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也不少,值得总结。网络文学批评观念的创新,是一场观念的革命,它必须建立在当下数字技术和网络媒体的语境基础上。拒绝网络性的文学观念,必将被以互联网为特征的信息时代所淘汰;而离开了网络性的文学批评观念对网络时代的文学批评而言,无异于“东向而望,不见西墙”,甚或隔靴搔痒、南辕北辙。在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如果文学批评家看不见、看不起、看不懂网络文学,抑或不屑于对网络文学进行学理反思,进行文学批评观念的革新,必将会被文学批评所抛弃。我们对网络文学批评史的梳理,尤其应该关注文学批评观通变的必然性和可能性,并为新批评观的建立找到通变的方式与路径。
(2)网络文学批评标准的创生
评价网络文学离不开与这种文学相适应的批评标准和评价体系。网络文学诞生时间不长,其理论批评研究还刚刚起步,尚未建立起有别于传统文学评价体系的完备、权威的评价标准,一些评论文章对网络文学的创作特征解读不够,对海量存在的网络作品评价不多,针对性也不强。特别是学院派批评,与网络文学现场之间存在隔膜和割裂状态,更多的是自说自话,正如有人评价的:“现在很多网络研究脱离了当下网络文学现场,大多是从网络文学外来影响、传播学和媒介革命的角度进入。网络文学研究者的理论准备明显不足,深入网络文学复杂多变现场的能力普遍缺乏,对网络文学生态和机制的认识程度远远不够。网络文学批评和研究的影响仍然局限于研究者内部,很难在更大范围的网络空间上取得作家、编辑、读者的普遍认可。”[40]应该说,这个判断是比较客观的。但是尽管这样,依然有许多理论批评研究者对网络文学批评的评价标准做出了探索,或是在批评实践中自觉不自觉地运用一些评价标准来评判网络作品。从学理建构上看,我国网络文学批评标准的探讨主要涉及三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网络文学批评标准建构的必要与可能,厘清网络文学爆发式增长却又鱼龙混杂的现状亟待理论引导和批评介入的现实,针对网络文学的新特质,阐明在数字传媒语境下,基于历史谱系和文学史发展脉络,建立批评标准和评价体系的可能性。黄鸣奋、欧阳友权、刘俐俐、王一川、陈定家、邵燕君、禹建湘等人的相关研究论文[41],对这些问题做出了自己的思考。
二是网络文学批评尺度的多维性。网络文学既要遵循“文学”的尺度,又需要兼顾“网络”的特点;既要考虑作为一种新型文学的大众娱乐性、文化市场消费性和“粉丝经济”驱动性特色,又不能离开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相统一的文学一般要求。因而,“网络文学批评作为全新的命题,需要面临文学自身空间扩展的问题,也具有大众文化互容共生的问题,应该厘清文化批评与文艺批评以及文学批评三者之间的关系,同时需要采取跨文化和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使得批评既有针对性又能体现出批评的价值和意义来”。[42]因此,针对网络文学的特点,找到切中网络文学作品实际的评价标准,就将是多维的尺度而不仅仅是传统的尺度,更不是单一的尺度。比如,在传统文学标准的基础上,是否还应该有适于技术传媒的标准、网民粉丝群黏度与点击量的标准、市场产业化标准等。不过,多维之中仍然有核心的、不变的东西,即任何文学都不能少的东西,张抗抗把它叫作“情感、想象、良知、语言等文学要素”[43],王一川称之为“体验、想象力和才华,及由此而生的独创”[44],这些都是在顾及网络文学批评尺度多维性的同时,尤其需要特别顾及的、不可或缺的尺度。
三是要对网络文学究竟要有什么样的评价标准做出正面回应,得出应有的价值判断。“我们探讨网络文学作品,应当在坚持文学本质的前提下,注重研究网络文学的特点,寻找和发现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不同点,经过较长时间的创作实践和理论探讨,逐步地形成符合网络文学创作和传播实际的、具有网络文学特点的审美评价体系。”[45]有人提出“反思精英标准,理解网络文学”的主张,以“创建网络批评独立话语,分析网络文学艺术发展的构成和逻辑,逐步建立符合其创作规律的评价标准和体系”[46]。许多人对此提出了自己的学术构想。例如,网络文学应该以“快感与美感体验”为批评标准,因为“快感与美感体验,是人类生命活动的基本需求,也是网络文学生存发展的立足点”,这个批评标准“与批评对象的文学承诺、创作实践、读者期待相匹配”[47]。再如,评价网络文学必须考虑其“网络性”,因为“网络不只是一个发表平台,而同时是一个生产空间”,基于此,评价网络文学必须注重三个要素:超文本、粉丝经济和ACG(动画、漫画、游戏)的文化连通性[48]。另有,确定网络文学的批评标准,必须考虑网络创作的自由性,网络的平等性、兼容性、虚拟性,形成具有“文艺普世主义的伦理话语”,“建立起文学批评内在的审美尺度和伦理尺度,构筑一种数字媒介与文学批评的双向互动的双赢局面”[49]。还有人从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比较中辨析网络文学评价的特殊性,譬如作者身份的网民化、创作方式的交互化、文本载体的数字化、传播方式的网络化、欣赏方式的机读化,以及文学存在方式、创作模式、价值理念的变异之于批评标准的影响[50]等。时至今日,尽管人们对网络文学的批评标准还没有达成一致,但这些理论探讨对于标准的最终形成和批评体系的构建,无疑有着筚路蓝缕之功。
(3)网络文学批评功能的变迁
我们知道,文学批评可以启迪作家创作、引导读者欣赏、促进理论建设,以及解读文学现象、回应文学问题或营造文学环境等。网络文学批评同样应该并且可以发挥这样的功能,但与此同时,网络文学又拓展、延伸和改变了批评的某些功能。恩格斯倡导批评要有“美学的观点和历史的观点”[51],别林斯基主张“美学的批评与历史的批评”[52],卢那察尔斯基提出“美学批评与社会批评”[53],普希金认为“批评是揭示文学艺术作品的美和缺点的科学”[54],法国小说家法朗士认为批评家就是“把自己的灵魂放到杰作中去冒险”[55],英国诗人艾略特则认为,文学批评就是“努力使自己的不同点和最大多数人协调一致”[56]等,这些传统的批评理论和功能观念对网络文学批评依然有效。不过从诞生时间不长、功能作用尚十分有限的网络文学批评实践看,其对网络文学创作、传播与欣赏的功能性影响凸显出一些新的特点。
一是在颠覆中分享文学批评话语权。长期以来,文学批评的“话语权”都牢牢掌握在以高知分子为主体的精英批评家手里,文学批评遵循的是学术界所公认的经典评判标准,具有历史积淀的学理原典性与形态的规范性,内容则多结合专业学术理论给予体系化、理性化的表达,经编辑审稿后通过公开、正式的刊物发表出来。然而网络文学批评逐渐以草根姿态日渐颠覆了这一切,它打破了原有的批评语境,改变了文学批评话语权的分配方式,奏出了不一样的“批评交响乐”。如主体身份上破除了精英批评的垄断格局,文学网民借助各类文学网站的评论频道,门户网站的评论区以及博客、微博、论坛、贴吧、社区、App、社交网络媒体等进行网络批评,形成网络时代人人都是“批评家”新局面。这些批评以“口语化”颠覆“严肃性”,以“通俗化”消解“书生气”,以“随意性”祛魅“神圣性”,在批评标准上追求快感第一、娱乐至上、趣味优先,更看重个性张扬、情绪认同的代入感等。
二是批评风格的后现代表征。网络文学批评植根于互联网孕育的拒绝中心话语、反对理性权威、崇尚多元主体的文化土壤,是在后现代主义的“摇篮”中长大的,因此其功能与作用打上了鲜明的后现代主义烙印。如网络强化了批评的自主性和互动性,让各种观点充分表达和自由交流,尊重个人体验与个性差异,无论是即兴的感想式批评,还是幽默夸张的趣味性批评,抑或是单纯恶搞的无厘头批评,都有生存的空间。互联网多中心、多节点、网状分布的物理属性及自由、平等和宽容的言论环境,决定着网络文学批评“去中心化”批评模式,在文化精神上强化了后现代主义色彩,弘扬了多元的文化价值观。
三是意义指向与价值承载上的新变化。尽管网络文学批评仍然是一种有意义、有价值、有目的的主体行为,但它的价值内涵和意义目标发生了变化,主要表现为从注重群体认同转向更重视个性好恶,从形而上认知变为形而下评说,从价值理性抽绎转变为个人经验判断。网络文学批评是一种“匿名批评”和“远程批评”,消除了批评者的“人际焦虑”,在安全“隐身”状态下,可以抛却功名利害的考量,以独立的身份、“真我”的立场、坦诚的态度、自主的方式发表对作品的意见和看法,有利于消除“面具批评”和“人情批评”。另外,网络的在线批评是一种“草根批评”和“业余批评”,批评者一般没有“公众人物”的身份和影响力,发表言论少了些责任和顾虑,只要所言不违法违纪,不违背公序良俗,均可畅快表达,有助于批评的返璞归真、袒露心扉。并且,网络批评“从阅读出发,从受众出发”的旨趣,让意义构建方式从“可能的存在”走向“现实的存在”,从“为他之物”变成“自在之物”,有助于批评更接地气,在贴近作品的同时也贴近个性与生命的本真。不过,多元的意义指向,功能选择的价值虚无或价值偏向,也会使网络文学批评出现功能偏激和导向错误,影响批评功能的正常发挥。
(4)网络文学批评主体的衍变
如前所述,网络文学批评主体可分三类。一是传统的学术批评或学院派批评主体——这类批评主体主要在专业文学批评领域中,批评成果通常发表在学术刊物或者学术会议之中,往往使用专业的文学批评范式,对网络文学进行分析与阐发。二是大众传媒批评主体——主要指报纸、杂志、电视、广播、门户网站等大众传媒,这类批评大多数情况下以推荐网络文学作品为主,具有较强的实效性以及市场导向性。三是在线批评主体——在网络空间中,通过个人账号在小说网站的书评区、专门的网络小说论坛、贴吧或是社交网络以及自媒体发言的文学批评者。再细究之,批评主体又分为“网络文学的批评”与“网络上的文学批评”;前者关注批评的对象,即网络文学本身;后者则关注批评的特质,即网络的即时性、可延展性及其所带来的“网络”特质——网络媒介的特点为在线批评带来了与众不同的表征:无论是行文风格、批评手法、批评角度还是其他特点,在线的网络文学批评与传统文学批评是大相径庭的。
从网络文学批评的历史实践看,这三类批评主体之间存在“区隔”“对峙”“分立”与“同构”等不同的关系,他们的评价立场、持论标准和批评方式各有不同。学院派批评主体的立场因其“学术性”而更注重学理分析,强调问题意识和价值判断;而新媒体批评主体因其“技术性”招数新奇,但大致说来基本上乃是基于产业化的利益看点,落脚于“传媒经济”和发酵性文化热点,目的是吸引眼球、引导舆论;在线批评主体的批评立场虽然因其“大众性”千姿百态,但大致说来基本上乃是基于个人化的“趣味”。
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网络文学批评主体的批评观念是不断衍变的,在网络文学的发轫期、崛起期和发展期,批评主体的立场身份和功能作用是有所不同的。大约在2002年以前,网络创作基本上处于“非功利”状态,批评主体众声喧哗,三类评说者虽有“区隔”,仍能“同构”,无论“网络文学批评”还是“网络上的文学批评”,都面对这一新兴文学发声,呈现话语权的狂欢状态。后来,随着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勃兴,创作与评论(尤其是学院评论)出现明显的“分立”之状,在线批评和传媒批评活跃有加。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以及网络文学相关网站版图的变迁,这对网络文学批评造成了影响:一方面,网络文学的学理性研究在细分中更趋深化,学者们对更多的领域进行了探索研究;另一方面,随着微博、微信等新兴社交网络媒体影响力的扩大,网络文学的在线批评已经呈现出更为多元的表现形式,人们对于社交网络的深度应用造成了在线批评与学院派批评之间界限的模糊甚至消弭。同时,随着门户网站与新媒体逐渐取代了传统媒体原有的地位,大数据、云计算、“互联网+”等陆续出现,新时代的大众媒介几乎都基于网络进行工作——某种意义上,大众媒体进行的网络文学批评也日趋消融在在线批评之中。基于此,从未停歇过的“网络上的文学批评”话语权的争夺焦点,便由原来的在线批评主体与学院派批评主体之争,演变成为在线批评主体与大众媒体批评主体(文学网站或书报刊等)之争,这在豆瓣网的评价体系与作品口碑产生的连锁反应上可见一斑。
时至今日,随着世界真正迈入互联网时代,网络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为主流的媒体,所有的文学批评主体都在向网络汇聚,所有文学批评的声音都可在网上发布。在这样的传媒语境下,活跃于网络上的文学批评者和网络文学批评者,更应当强化自己的责任感,对自己写下的文字负责——唯有对自己的文字负责,对自己的批评立场和态度负责,才能对自己的批评对象负责;而对批评对象的负责,也就是对其他读者的负责。传统的批评家应该利用新媒体平台切入网络文学现场,为积极健康的网络文学批评承命担责。在线批评主体也要注意提高自身的文化水平和道德修养,自觉约束自己的网上行为,审慎而平和地发表言论,避免过激的情绪宣泄,切忌稍有不满则恶言相向,更不要啸聚网络党同伐异。从根本上来说,一个良好在线文学批评环境的创立,有赖于每位在线批评者的自我道德律令,这是因为,任何一个批评主体的观念建构和文化心理培育,都离不开批评主体的文学责任和伦理规制。
(5)网络文学批评影响力辨析
网络文学批评的影响力在结构上可分为不同层次。首先,多样化批评主体的激辩与共谋构成了网络文学批评影响力的第一个层次。在这个层次里,多样化的批评主体是主体激辩产生的原因,而主体的共谋是批评主体激辩影响力的外在表现。激辩与共谋加速了网络文学学理身份的确立和认可。网络文学批评读者的围观与互动构成了第二层次的影响力。网络文学批评广场改变了批评读者单一的“受众”身份,读者以围观者和互动者的角色参与到“广场狂欢”中,以自发的方式形成“全民性”“泛时性”的巨大影响力。批评生态的颠覆与重构构成了第三层次的影响力。网络构建了高速化、立体化的传播平台,其巨大的传播力对传统文学批评的生态系统产生了巨大的颠覆力。网络促进了权力分散,催生了平民化的批评精神,重构了文学批评的新秩序。
网络文学批评的影响力包含了意义和局限两方面,前者是它的正面价值,后者则会对健康的文学批评带来负面影响。从积极面讲,网络文学批评打破了精英垄断话语权的批评时代的规则,使草根大众获取了评说作品的权力和遴选作品的机会。批评的门槛降低,批评的权力分散,草根大众开始抒发具有个人色彩的情绪和感受,由此丰富了文学批评的语言和形式,拉近了批评艺术与人之间的距离,让批评又回归到了朴素、直接的本真,成为我们生活中随时可以出现、随时可以参与的生活艺术。另外,网络文学批评改变了文学的传统生产方式,草根大众通过在线评说参与到文学作品的生产过程中,影响文学创作。并且,“在言者立场上以真话对抗虚假,话语表达上用犀利替代陈腐,批评方式上在互动语境中实现间性对话,是网络批评的价值所在”[57]。而从局限上看,首先是网络文学批评存在评价标准的虚位和不确定性,一方面网络创作颠覆了传统文学观念,模糊了文学与非文学的边界,消解了不同文体之间的鸿沟,客观上加剧了批评的难度;另一方面,普通网民、学院派、媒体等不同批评者的持论立场、评价方式各不相同,批评风格迥异,难以形成一致的评价标准。由于不同批评主体的评价标准各异,给网络文学批评带来了无以为据或无所适从的困惑,如有研究者指出的:“网络批评用即兴式点评弱化思考的深邃性,用趣味式言说消解批评的学理性,还有恶搞式批评的‘舆论暴力’和价值偏误等,造成了网络文学批评的局限。如何设定平民化开放空间的评价标准,怎样在共享式乐园里还原主体承担,以及由谁来为自由言说的‘粗口秀’埋单?这是形成健康的网络文学批评需要追问和解答的问题。”[58]
还有,网络批评的影响力还表现为它对待文学经典的态度。我们知道,文学经典是精英文化的重要标志,承载着主流意识形态,构建了文学的审美秩序。然而,文学的“数字化生存”和批评的网络化解构却打破了原有范式,“媒介形态的变化改变了人类感知模式,重组了人际关系,推翻了既成的政治秩序和美学秩序”[59]。从此,文学经典的命运发生改变,开始面临权威性的消解和人文内涵丧失的危机。随着信息由单一中心、层级传递向多中心、无层级、同步网络传递的转变,进一步加速了文化的“去中心化”,话语平权的表达机制得到空前强化,网络读者(同时也是批评者)不再认同经典的价值观及其审美规范,人们对文学经典的信仰开始淡化或出现动摇,文学经典中的人文关怀、理性自觉和人文内涵,均出现去神圣化和去崇高性。特别是文化资本和商业利益的介入,导致网络文学批评出现“幕后推手”“网络水军”和“炒作公司”等,更加剧了功利化批评的剑走偏锋,文学经典连同经典的观念一道被遮蔽或遗忘,这是网络批评负面性对文学价值建构的深度影响。
[1] 我国网络文学理论批评文献资料清理,可参见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发展史——汉语网络文学调查纪实》,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年版;马季著《读屏时代的写作:网络文学10年史》,中国工人出版社2008年版;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词典》,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2年版;欧阳友权编著《网络文学评论100》,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五年普查(2009—2013)》,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欧阳友权、袁星洁编著《中国网络文学编年史》,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研究成果集成》,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周志雄编《网络文学的兴起——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文献史料辑》,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周志雄等著《大神的肖像:网络作家访谈录》,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等等。
[2]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统计中心(CNNIC)最新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5年12月,我国上网人群总数达6.88亿,互联网普及率为50.3%,手机上网人数6.20亿,占上网人群的90.1%。在这些网民中,网络文学用户为2.97亿,占网民总体的43.1%。见2016年1月22日发布的《第3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nnic.net.cn/gywm/xwzx/rdxw/2016/201601/w20160122639198410766.pdf。
[3] [英]霍列特·卡尔:《历史是什么》,吴柱存译,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3页。
[4] 欧阳友权:《重写文学史与网络文学“入史”问题》,《河北学刊》2013年第5期。
[5] [法]米歇尔·福柯:《福柯集》,杜小真编选,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年版,第79页。
[6] [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刘象愚、邢培明、陈圣生、李哲明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36页。
[7] 欧阳友权:《用网络打造文学诗意》,《文学评论》2006年第1期。
[8] 欧阳婷、欧阳友权:《网络文学的体制谱系学反思》,《文艺理论研究》2014年第1期。
[9]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自由本性的学理表征》,《理论与创作》2003年第5期。
[10] 欧阳友权:《重写文学史与网络文学“入史”问题》,《河北学刊》2013年第5期。
[11] 中国知网:http://epub.cnki.net/kns/brief/default_result.aspx。
[12] 《网络文学文献数据库》为欧阳友权主持的2011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网络文学文献数据库建设”(11AZW002)的结题成果。该数据库收集了从1991年汉语网络文学在北美诞生到2013年12月底共23年汉语网络文学的全部研究资料。所有资料以存目方式出版成书供读者查阅,资料原文(4000多万字)做成电脑软件放在网站运行,可在互联网上供用户查用(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网:http://webliter.csu.edu.cn/)。该数据库是我国目前唯一的较为完备的网络文学研究第一手文献资料。
[13] 《中国网络文学编年史》,欧阳友权主编,50.8万字,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
[14] 《网络文学词典》,欧阳友权主编,47万字,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2年版。
[15] 《网络文学研究成果集成》,欧阳友权主编,27.7万字,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
[16] 《网络文学五年普查(2009—2013)》,欧阳友权主编,44.3万字,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
[17] 网络文学十年盘点,是2008年10月29日—2009年6月25日,在中国作家协会的指导下,由中文在线旗下的17K网站与《长篇小说选刊》联手承办的网络文学十年点评活动。《人民文学》《收获》《当代》等20余家传统文学期刊杂志参与了此项活动,参与的文学网站超过20家。活动以网络为平台,通过网民海选投票方式,对十年间的网络文学作品进行初选,再交由审读组进行审读和点评,最终,在网络读者推荐的1700余部作品的基础上,由文学界推举出十佳优秀作品(《此间的少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新宋》《窃明》《韦帅望的江湖》《尘缘》《家园》《紫川》《无家》《脸谱》),由网络读者推举出十佳人气作品(《尘缘》《紫川》《韦帅望的江湖》《亵渎》《都市妖奇谈》《回到明朝当王爷》《家园》《巫颂》《悟空传》《高手寂寞》)。这次十年盘点活动,为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的交流架起了一座桥梁,是主流文学与网络文学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流,标志着网络文学从此正式走向中国文学的舞台。
[18] 所列数据均参见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五年普查(2009—2013)》,第六章“网络文学理论批评”,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第98—117页。
[19]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研究成果集成》,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第1—54页。
[20] 王国平:《网络文学亟待确立批评“指标体系”》,《光明日报》2012年7月3日。
[21] 王颖:《茅盾文学奖与网络文学——兼谈网络文学中的几个问题》,载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选编《网络文学评价体系虚实谈——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论文集》,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177页。
[22]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挑战传统与更新观念》,《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1年第1期。
[23] 陈崎嵘:《呼吁建立网络文学的评价体系》,《人民日报》2013年7月19日。
[24] [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刘象愚、邢培明、陈圣生、李哲明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38页。
[25] 谭德晶:《网络文学批评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版,第1页。
[26] 谭德晶:《网络文学批评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版,第18页。
[27] [美]丹尼尔·贝尔:《后工业社会的来临》,高铦等译,新华出版社1997年版,第213页。
[28] 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359263048871.html。
[29] 百度贴吧·痞子蔡吧:http://tieba.baidu.com/f?kw=%E7%97%9E%E5%AD%90%E8%94%A1&fr=ps0bt&ie=utf—8。
[30] 《网络文学文献数据库》为欧阳友权主持完成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结题成果,其中,《网络文学研究成果集成》(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收录理论批评文章2315篇,其中学术期刊908篇、报纸文章1035篇、硕博学位论文229篇、会议论文143篇,其所收录的67位作家、评论家博客的相关文章有3006篇。据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五年普查(2009—2013)(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的清理,这五年的网络文学理论批评文章有856篇。
[31] 如马季《话语方式转变中的网络写作——兼评网络小说十年十部佳作》,《文艺争鸣》2010年第19期;欧阳文风《博客文学的兴起与文学创作方式的转型》,《福建论坛》2010年第9期;禹建湘《手机文学:现代技术与文学表意的合谋》,《江海学刊》2011年第4期;曾繁亭《签约写手:爱美的身形与尴尬的身份》,《学习与探索》2010年第2期;许苗苗《网络文学的作者(写手)类型分析》,《海南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第1期;姜飞《“遗忘”:叙事话语和价值态度——评慕容雪村的网络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文艺理论与批评》2003年第2期;杨新敏《网络传奇:蔡智恒小说论》,《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1年第4期;聂庆璞《网络超长篇:商业化催生的注水写作》,《学习与探索》2013年第2期;傅其林《网络文学的付费阅读现象》,《学习与探索》2010年第2期;李存《微博文学的定义、发展、类型及特征》,《贵州社会科学》2010年第10期。
[32] 欧阳友权的这几部著作是:《网络文学论纲》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网络文学本体论》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版;《数字化语境中的文艺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比特世界的诗学》岳麓书院2009年版;《网络文学评论100》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等。
[33] “网络文学新视野丛书”,欧阳友权主编,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年版。
[34] 该小说被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出版,这里所引见该书第49页。
[35] 欧阳友权:《论网络文学的粗口秀叙事》,《曲靖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
[36] (南朝梁)刘勰著,黄叔琳注,李详补注,杨明照校注拾遗:《增订文心雕龙校注》,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401页。
[37] 赵宪章:《论网络写作及其对传统写作的挑战》,《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2期。
[38] 欧阳婷、欧阳友权:《网络文学的体制谱系学反思》,《文艺理论研究》2014年第1期。
[39] 参见欧阳友权主编《网络文学词典》第二部分“网络文学概念”,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2年版;禹建湘《网络文学关键词100》,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
[40] 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纪要:《逐步建立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积极引导网络文学健康发展》,载《网络文学评价体系虚实谈——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论文集》,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339页。
[41] 参见黄鸣奋《女娲、维纳斯,抑或魔鬼终结者——电话、电脑文艺与电脑文艺学》,《文学评论》2000年第5期;欧阳友权《挑战传统与更新观念》,《湘潭大学学报》2011年第6期;刘俐俐、李玉平《网络文学对文学批评理论的挑战》,《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9期;王一川《网络时代的文学:什么是不能少的?》,《大家》2000年第3期;陈定家《“超文本”的兴起与网络时代的文学》,《中国社会科学》2007年第3期;邵燕君《面对网络文学:学院派的态度和方法》,《南方文坛》2011年第6期;禹建湘《空间转向:建构网络文学批评新范式》,《探索与争鸣》2010年第11期。
[42] 吴长青:《网络文学批评的边界及学院批评的可能性》,载《网络文学评价体系虚实谈——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论文集》,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167页。
[43] 张抗抗在《网络文学杂感》一文中说:“网络文学会改变文学的载体和传播方式,会改变读者阅读的习惯,会改变作者的视野、心态、思维方式和表现方式,但它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能改变文学本身?比如说,情感、想象、良知、语言等文学要素。”载《中华读书报》2000年3月1日。
[44] 王一川在《网络时代文学:什么是不能少的?》一文中说:“不同时代的文学或许各有其媒体技术方面的差异,但这些差异无法代替一种可能会以不同面貌显现的深刻的同一,就是体验、想象力和才华,及由此而生的独创。不是那种无病呻吟、时尚的模仿,而是对自己所身处于其中的时代的深切的生存体验,应是文学的生命之所在。仅有体验还不够,文学需要以非凡的想象力去自由地翱翔于大地的高空,俯瞰缺失和提示升腾境界。个人的才华(亦称天才)同样不能少,它使作者得以找到表达独特体验和想象力的语言形象和其他形象。而正是这些有助于形成文学的与众不同的独创性,这似乎正是真正的文学的标志。‘网络时代文学’确实正成为必须面对的真正问题。但重要的与其说是赞美它多了什么,不如说是考量它少了什么,即什么是它所不能少的。”载《大家》2000年第3期。
[45] 王国平:《网络文学亟待确立批评“指标体系”》,《光明日报》2012年7月3日。
[46] 王颖:《茅盾文学奖与网络文学——兼谈网络文学中的几个问题》,载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选编《网络文学评价体系虚实谈——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论文集》,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177页。
[47] 康桥:《网络文学批评标准刍议》,《光明日报》2013年9月3日。
[48] 邵燕君:《媒介革命视野下的网络文学“经典化”》,载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选编《网络文学评价体系虚实谈——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论文集》,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129—132页。
[49] 陈国雄:《数字媒介与文学批评的边界》,《中州学刊》2010年第3期。
[50] 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挑战传统与更新观念》,《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1年第1期。
[51] [德]恩格斯:《诗歌和散文中的德国社会主义》,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第587页。
[52] [俄]别林斯基:《关于批评的话》,载《别林斯基选集》第3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版,第595页。
[53] 引自柯秀经等主编《新编文学理论教程》,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423页。
[54] [俄]普希金:《论批评》,载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373页。
[55] 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67页。
[56] [英]艾略特:《批评的功能》,载伍蠡甫主编《现代西方文论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279页。
[57] 欧阳友权、吴英文:《网络文学批评的价值和局限》,《探索与争鸣》2010年第11期。
[58] 欧阳友权、吴英文:《网络文学批评的价值和局限》,《探索与争鸣》2010年第11期。
[59] [加拿大]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