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饮红诗社
八百里仙山，仙鹤起舞，云雾缭绕
其中一座山头，山色苍翠
倚着山腰，一座竹檐青瓦的小屋
屋后的半座山都开辟成了层层叠叠的梯田，种满茶树
屋外十丈见方的一片空地，一株环抱粗的老桃树
桃树下石桌石椅，一个须发皆白的宽袍老者围炉煮茶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老者将沸水冲入茶膏，蒸腾起一片茶香雾气
贺息舟自桃树枝头足尖一点，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不是故意不现身，只是许久没见，不知如何开口”
“还请陆老神仙谅解一二”
老者掀了掀眼皮，瞪了贺息舟一眼
“哼，就嘴巴说的好听”
“欸，此言差矣”贺息舟把手伸进袖袋，摸了摸
掏出个粗瓷细颈瓶
“来看望老神仙，我自然是不敢空着手来”
“辽东府的烧刀子，特意带给您的”
老者见到酒壶，眼前一亮，扔下了手里的茶盏
掀开酒壶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酒味儿从鼻腔直窜进了天灵盖
“嗯，是这个味儿……成仙以后，最想念的就是这一口”
“要不说你小子懂事呢！”
老神仙乐颠颠的回房间拿出一对鎏金酒杯
加上点心酒菜几碟
给自己和贺息舟各斟上了一杯
贺息舟拿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如果世人知道茶神陆稷嗜酒如命”
“而且专门喜欢这种市井村夫爱喝的烧刀子”
“恐怕不知要惊掉多少下巴”
陆稷一仰头，直接干了一杯
“品酒知茶味，茶酒不分家，你啊，还是太俗”
“是是是，我太俗了，我自罚一杯”
说着贺息舟也干了杯中酒
苦辣的酒水如同烧红了的刀子
从喉咙一路劈进胃里
“说吧，你这尊大佛，隐姓埋名，游历人间十余年”
“肯定是有事相求，才想起我这老头子了吧”
贺息舟嘿嘿一笑，赶紧给陆稷倒酒
“真是瞒不过你老人家”
“我记得十年前有一样法器，名叫御灵司南”
“能从残留在物品上的灵力，指出灵力的来源“
贺息舟从袖袋中摸出一片纸片，纸片边沿被烧得焦黑
因为在身上保存了许久，质地已经有些发脆
“我想查出操纵这些纸傀儡的幕后之人”
“只是不知道这御灵司南现在何处？”
陆稷捋着白胡子
“我若是没记错，御灵司南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鹿妖蚀月手上”
说完陆稷瞥了一眼贺息舟，对方脸色果然变了变
“而蚀月最后一次出现——”
贺息舟接过了陆稷的话头:“就是在沐阳城外的神魔战场”
老者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我亲手下葬的，当时蚀月的身上并没有这件法器”
贺息舟皱着眉，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倾盆暴雨，焦黑的竹林
满地的尸体，雨水和血水汇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可能是战斗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不妨去找一找”
“法器灵力充盈，若长久放在一处，定会引起异象”
看来还是要回到那座城市，要不顺便去看看她吧
贺息舟想着，不知不觉扬起了嘴角
“你这表情……”陆稷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凑了过来
“老夫认识你上百年，可是从没见你脸上露出这种神色啊”
“嗯……面色桃红，眉心浅着绯色”
“哎呀，这面相，大大的不妙啊”
也不知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贺息舟脸上热了起来
“老神仙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陆稷眉开眼笑，自顾自的和贺息舟捧了个杯：“看来，是红鸾星动喽”
贺息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借着酒气掩饰脸上的热度
思绪从大脑中蒸腾而起，忽忽悠悠的飘远
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
沐阳城，西柳街，傍晚时分
“下次再来啊！”铺子里传出店家热情的送客声音
成衣铺子的门帘一掀，走出一个身着鹅黄宫裙的少女
少女身段窈窕，脚步轻盈
杏眼弯成了月牙，嘴角边的一对小梨涡里也盛满了笑意
此时北风正盛，刮得人脸生疼
唯独她热烈得像冬日过后的第一朵迎春
尚盈盈提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的往家走
托了灵泉和贺息舟的福，「归墟」最近生意简直好得飞起
尚盈盈脚打后脑勺的忙了一周，不知不觉赚了五十多两银子
于是立刻决定歇业一天
上街把之前不舍得买的都包了圆
犒劳犒劳自己
面前的人群忽然不走了，街上的人们一齐驻足
前面的人都仰着脖子，看向同一个方向
尚盈盈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是「栖春楼」的二楼阳台
三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
手里拎着酒壶杯盏，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在栏杆边或倚或坐
“今儿我们「饮红诗社」在这里饮茶对诗”
“小爷们兴致好”
“邀请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说着年轻人手一扬，尚盈盈只见一把闪着银光的东西从他手中扔了出来
“是银子！”有人惊呼
凝固的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众人一起往撒银子的方向挤
尚盈盈一个激灵，赶紧逆着人流往反方向走
这帮人是没听说过踩踏事件吗？太乱来了
不过富二代们的日子过得也太爽了吧
尚盈盈腹诽
-------------------------------------
将拥挤的人群抛在身后，尚盈盈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
路边，两人一站一坐
“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再来！”站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大眼睛，尖下颌，高马尾，一张脸上稚气未脱
腰挂环佩，银冠束发
衣服中裹着银丝秀成的云纹，远远看去，整个人都闪着光
又是一个富二代
“一局一两，童叟无欺”桌子后面坐着的是个老者
一身玄衣，身材干瘦，闭着眼，手里拿着个摇骰子的盅
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不就是一两吗，少爷我再来十局”
说着从身边小厮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
“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尚盈盈扶额，哪里来的傻子
老者摸了摸碎银子，又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这才满意的踹进怀里
“大还是小？”
“大！”富二代想了想，又改了主意：“不，小，还是小”
“嗯……买定离手，落子无悔”老者哗啦哗啦的摇骰子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慢着”清脆的女声响起
尚盈盈按下了骰盅
“你也要参加吗？”富二代傻头傻脑的问
“大爷，这种街头骗术，骗个十文八文也就罢了”
“你一口气骗这个傻子十两银子，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啊？”
“傻子？你是说我吗？”富二代指了指自己
尚盈盈没理，只是看向老者
“姑娘是何人，为何要多管这闲事？”老者答道
“她是说我傻子吗？”富二代又问自己的小厮
小厮点点头，看自家少爷神色难看，忙不迭的又摇头
“路见不平，看不得有人欺负傻子罢了”
说着尚盈盈掀开骰盅
取出了其中的三个骰子，扔到桌上
三个拇指大小的骰子发出沉重的声音
“看到了吗，这骰子是灌了铅的，他想要几点就能摇出来几点”
“你就是再来一百局也赢不了他”
尚盈盈把富二代的碎银子捡起来，塞还到他手里
“人傻就少出门，省得下次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少女的身影逐渐走远
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渡上了一层金光
“少爷，你脸怎么红了？”小厮觑着主子的脸色
富二代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热乎乎的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那女子的神态
她有力的手，嫌弃的语气，冷淡的眼神，鸭梨一样黄橙橙的裙子
实在，实在是太美了
“她……她居然说我是傻子……”
富二代看向尚盈盈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