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门英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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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潜龙在渊之心向万里

1

永平十二年(69年)春,扶风安陵的老槐树在朦胧晨雾中舒展着嫩绿新叶,似是岁月轻抚的绸缎,带着几分静谧与神秘。

班超手持火镰,点燃艾草驱虫。青烟袅袅升起,在晨光中缭绕,如梦如幻。这时,田虑肩扛一块界石,“咚”地一声砸在树根旁,惊起一窝刚破壳的灰鹊,它们扑棱着翅膀,在枝头惊慌乱叫。

徐干缓缓展开一张三丈长的陈年羊皮,那羊皮是用阴氏粮仓的旧账本背面粘成的西域草图,透着岁月的沧桑。

班超目光如炬,以炭笔在羊皮上勾出蜿蜒曲线,边勾边说道:“自阳关向西八百里,经白龙堆沙碛,至鄯善国扜泥城。”

炭灰簌簌落在“蒲类海”位置,他的动作忽然一顿,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只见他忽然用刀尖挑破羊皮,露出背面阴氏私贩铁器的记录:“匈奴在此驻五百精骑,皆配龟兹锻制的环首刀。”众人皆是一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班超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匈奴的精骑配上锋利的环首刀,若与阴氏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他环顾四周,看着兄弟们担忧的眼神,沉声道:“此等阴谋,绝不能让其得逞,我们定要向朝廷官员,禀告北虏的部署。”

2

田虑站在槐树下,拳头重重砸在摊开的羊皮纸“龟兹”二字上。

昨日与阴氏家奴那场恶战,至今仍历历在目。他的伤口因这猛力一砸而迸裂,血珠缓缓渗入皮纸,晕染开来,似是命运的血色印记。

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扯开衣襟,露出永平五年那场恶战中留下的箭伤疤痕,疤痕狰狞,如蜈蚣般盘踞在胸口,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这龟兹铁入肉,比陇西生铁更毒三分!上月截获的匈奴箭镞,铁质与阴氏输往西域的一般无二!恐怕朝中权贵,与逆贼有染!”

他的声音低沉而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仇恨。

徐干坐在一旁,突然伸手拨动算筹,三十六枚竹片在他手中如星斗般排列有序。他目光深邃,凝视着羊皮纸上的山川地势,缓缓说道:

“鄯善控玉门咽喉,于阗扼昆仑盐道,若此二国归汉。”指尖一挑,两枚算筹如流星般飞起,精准地钉入槐树干,“匈奴右臂自断!”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班超指尖轻触羊皮纸西缘的葱岭处,神色凝重。

“葱岭在此处,其北为乌孙,南接疏勒,若在此屯兵三千……”他的话未说完,田虑突然挥拳,震得界石偏移半寸,打断了班超的话。

“可断匈奴右臂!当年李陵将军若得此策,何至于降……”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怆与惋惜,仿佛在为李陵将军的遭遇而痛心。

班超解下腰间玉螭佩,将其轻轻压在“疏勒”位置。

那玉佩温润细腻,映着晨光,螭龙纹竟与羊皮上绘的葱岭山势暗合,仿佛是上天给予的某种暗示。

他眼神决绝,割破指尖,血珠滚入绘制的蒲昌海,在羊皮纸上洇出赤色。

“西域诸国如散珠,匈奴以刀绳串之。吾等当化身为针,引汉家丝线重贯此链。”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在槐树下回荡,似是向命运发出的挑战。

徐干手中的算筹“啪”地打在田虑手背,“慎言!”

他迅速拨动算珠,手指翻飞如蝶,神情专注而严肃。“按《九回》计,三千精骑日耗粟九十石,需沿疏勒河设十二处粮仓。”

炭笔顿在鄯善国位置,“此处水草丰美,可作跳板。”他仔细分析着局势,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未来的成败。

晨光中,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

3

残月攀上太学断垣时,那微弱的光辉洒在斑驳的墙壁上,似是岁月留下的泪痕。三人围坐在幽暗的角落,借着磷火微光,重塑着西域的城国轮廓。

田虑悄悄从阴氏马厩偷来的豆料,被细心染作赤色,如天山上的皑皑雪峰,堆砌在羊皮地图的一角。

徐干则拆解算筹为烽燧,以《九回算术》精准勾画间距,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模型,看到西域的广袤山河。

班超狠下心,撕开母亲精心缝制的衣服,那血泪浸透的帛片,在他手中缓缓拼作三十六国疆域,每一片都承载着他对西域的深情与期望。

“乌孙控马二十万,匈奴娶其公主三人。”徐干将三粒黑豆嵌入陶土,突然动作一顿,掀开地砖,抽出一卷阴氏账簿,声音低沉而愤怒:

“然去年输往乌孙的粟米,足养三万骑兵。此非和亲,实为资敌!”

田虑的陶刀劈碎“乌孙”标识,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眼神中满是痛心与决绝:

“难怪匈奴近年马肥人壮,屡次派兵,侵我边塞!”他抓起一把染红的豆料,那是用茜草汁浸泡的阴氏走私铁器数目,手指微微颤抖:“若断此粮道……”

“需先取鄯善,作为基地!”班超的玉螭佩重重按在羊皮中央,声音坚定而有力:

“鄯善王广送质子于匈奴,却在阳关市集求购汉帛。此人心向汉而畏胡,如惊弓之雀。”他突然割破指尖,血线串联起疏勒河畔的十二处烽燧,似是命运的丝线:“吾等如果有缘,出使西域,当为雀鹰,驱之归巢!”

夜枭啼叫声里,徐干用炭笔在残碑背面演算,眉头紧锁,思索着战略布局:

“若得鄯善为基屯垦,西进可省粮秣四成。”

田虑忽然将陶土捏成持节小人,插在“蒲类海”畔,眼神中透着无畏与豪情:“此去当效傅介子斩楼兰!”

残月依旧挂在断垣之上,而他们的谋策,已在这寂静的夜晚悄然展开。西域的未来,正因他们的决心,而发生着改变。

4

永平十二年(69年)秋,三人避阴氏家族家奴报复之祸,遁入陇山。陇山岩洞中,寒意刺骨,滴水成冰,似是命运对他们发出的冷峻警示。

篝火熊熊,映着洞壁班超新刻的西域图,那线条虽简陋,却勾勒出他们心中的壮志豪情。徐干心思细腻,将阴氏账册残页穿成风铃,每页记载的铁器数目随山风翻响,似是命运的低语。班超以燧石击壁,火星四溅,映出洞窟深处新刻的西域山河图,那光影闪烁,如他们心中闪烁的希望。

徐干将阴氏账册残页穿成帘幕,每一页的朱砂数目在火光中如淌血。

“龟兹岁输匈奴生铁,可铸箭镞三十万。”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似是揭开了黑暗的一角。

“三十万!”田虑的吼声震落岩缝积雪,他扯开破袄露出肋下箭创,那伤疤狰狞,诉说着往昔的惨烈。粗糙的手指戳向洞壁“龟兹”标记,愤怒道:

“当年疏勒河之战,匈奴连发十轮箭雨,原是用汉地粮换的箭!”他的眼神中满是痛心与不甘。

班超突然掷出匕首,刀尖钉在“鄯善”位置颤鸣不止。

“鄯善王广,上月秘遣使者入洛阳,献的于阗玉却刻着匈奴篆文。”他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璧,断裂处露出夹层的羊皮信,“此乃双面帛书,向阳为歌颂汉德,背光现匈奴密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与决绝。

“鄯善王广首鼠两端,”班超以炭枝圈点山壁,“其国都扜泥城距阳关八百里,快马三日可达。”

田虑正在磨制石箭,闻言抬头:“这等墙头草,不如杀之立威!”

徐干突然抛来算珠:“杀一人需耗十卒,服一国可省万石粮。”他拨动算筹列阵,“昔张骞持节空返,因未携汉威;今吾等若往,当恩威并施。”

洞外寒风呼啸,洞内火光摇曳,三人的身影在洞壁上交织,他们的谋略,在这寒冷的陇山岩洞中悄然孕育,即将在西域大地上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5

寒夜,陇山岩洞中,火光摇曳,映照着班超、徐干、田虑三人坚毅的面庞。洞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薄冰碎裂的声响,似是命运在低吟。

忽地,洞外马蹄声骤起,踏碎薄冰,清脆而急促,如战鼓擂动,打破了夜的寂静。

三人瞬间警觉,身体如绷紧的弓弦,疾扑向暗处,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只见阴氏家奴举着火把,如鬼魅般掠过洞口,那摇曳的火光,似是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恶魔,在他们的心间投下阴影。

待家奴远去,班超迅速起身,就着未熄的火光,在岩壁速绘匈奴使团路线图。他眼神专注而锐利,手中的炭笔如利剑般在石壁上划动,每一道线条都凝聚着他的智慧与决心。他口中喃喃自语:

“其必经蒲昌海北麓,此地沙暴频发,乃设伏之绝佳处。”那声音低沉而坚定,似是在与命运对话。

徐干目光如炬,突然以炭笔圈住某处,声音沉稳而有力:

“五年前在此救过的商队,留有暗井十二口。此乃天赐之机,可解伏兵饮水之困。”田虑闻言,抓起一把碎石洒在图上,眼神中透着果敢与决绝:

“可伏兵于此,断其水源,使其不战自乱。”那碎石如星辰般散落在图上,似是他们心中希望的火花。

暗河呜咽声中,似是命运的悲歌。班超割裂袖袍分予二人,那破碎的衣袖,仿佛是他们与命运抗争的旗帜。他神情庄重,声音激昂而豪迈:

“他日若见血浸此布,便是汉旗西指之时!西域之于大汉,如咽喉之于猛虎。匈奴扼此咽喉,则猛虎徒有利爪。吾等当为虎牙,直插敌喉!”那声音在岩洞中回荡,似是冲破黑暗的曙光。

洞外忽又传来马蹄声,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班超迅速抹去山壁刻痕,动作敏捷而决绝,似是要抹去一切痕迹,让阴谋无处遁形。就在这时,窦固亲卫射来箭书,箭杆缠着绘有狼头纛的羊皮。

三人接过箭书,定睛一看,正是他们当年在槐树下所绘匈奴势力图,背面朱批:

“虎牙当砺。”那四个字,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班超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激动与欣慰:

“此乃天意,吾等当不负所托。”

徐干和田虑也重重点头,彼此对视,眼中满是坚定与希望。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他们已做好了准备,即将踏上那充满挑战与机遇的西域之路,为大汉的尊严与荣耀而战,让虎牙之名,在西域大地上绽放光芒。

6

永平十二年(69年)冬,寒风凛冽,似是命运无情的催促。奉车都尉窦固征辟文书到达扶风郡安陵,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三人兴奋不已。

彼时,班超于槐树下分劈竹简,那专注的神情,似是在雕琢着未来的希望。他将西域图分为三卷,动作沉稳而坚定:

“田兄持兵器卷,徐兄掌粮道册,某携邦交策。”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彰显着他的果敢与谋略,仿佛他已经受命,担任使节,出使西域。

徐干忽然割下一缕白发,系在三卷竹简上。这个素来冷静的算学奇才,指尖竟在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身体发肤皆可为尺。此去当丈量西域万里,以发为记。”他的眼神中透着对未知的敬畏与对使命的执着。

田虑将界石砸成三块,粗粝的石片塞进兄弟怀中。他目光如炬,似是要将这份承诺刻进彼此的灵魂:

“他日若见如此石,便是汉土新界!”那坚定的语气,仿佛已看到了大汉的旗帜在西域大地上高高飘扬。

远处,阴氏家奴的火把渐远,似是黑暗中隐藏的阴谋在悄然退去。三人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满是信任与豪情。忽然,他们同时挥拳击碎洞藏陶罐。

三十六个黏土捏成的西域城池模型滚落尘土,瞬间被马蹄踏作齑粉。

然而,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那些城池的模样,已深烙在三人的眼底。那不仅是城池的轮廓,更是他们心中壮志的蓝图。

在这寒冷的冬日,三人怀揣着使命与梦想,即将踏上了未知的征程。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而那三卷竹简、三缕白发、三块界石,以及深烙心底的城池模型,化作他们灵魂深处的灯塔,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照亮着大汉在西域大地上的每一步前行,让后世之人,于历史的风烟中,仍能望见当年,他们三人那壮志凌云的豪情与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