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午餐在一种诡异的和谐氛围中继续。颜建国询问了张岭军的职业规划，程雪梅则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可能的婚礼场地。颜书瑶如坐针毡，不断向张岭军投去抱歉的眼神。
饭后，颜建国邀请张岭军去书房“单独聊聊“。颜书瑶想跟去，被母亲拉住。
“让他们男人谈正事，“程雪梅神秘地说，“我有东西给你看。“
书房里，红木家具和皮革沙发散发着沉稳的气息。颜建国关上门，脸上的和蔼瞬间消失。
“直说吧，张岭军，“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你知道多少？“
张岭军保持镇定：“关于周明和赵永昌的计划？足够多了。“
颜建国取出一份文件丢在桌上：“这是我的反击计划。赵永昌以为通过周明控制了我的公司，却不知道我两年前就转移了核心资产。“
张岭军翻阅文件，眉头越皱越紧：“您设了个局？“
“不错，“颜建国冷笑，“赵永昌一直想吞并颜氏，我就给他个空壳。税务调查是我故意引他上钩的诱饵。“他走到窗前，背对张岭军，“但我需要个局外人帮忙收网。“
张岭军恍然大悟：“所以您突然对我转变态度...“
“你是个聪明人，“颜建国转身，“国际建筑师联盟的聘书是个完美掩护。我需要有人以项目考察的名义去迪拜，接触赵永昌的弟弟——他负责洗钱业务。“
“您想让我当间谍？“张岭军声音冷了下来。
“我是在给你机会，“颜建国眯起眼，“弥补七年前的事。我知道雪梅已经告诉你真相了。“
张岭军握紧拳头：“您当年用我父亲的前途威胁我离开书瑶。“
“我做了任何父亲都会做的事，“颜建国毫不愧疚，“当时你一无所有，凭什么给我女儿幸福？“他走近一步，“但现在不同了。你有成就，有地位...帮我这次，我不仅同意你们在一起，还会投资你的设计事务所。“
与此同时，在三楼的阳光房里，颜书瑶正震惊地看着母亲展示的照片。
“这是...爸爸和赵叔叔？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照片上，颜建国和赵永昌举杯相庆，看起来亲密无间。
“表面上的敌对而已，“程雪梅冷笑，“他们一直在合作掏空颜氏集团，准备卖掉股份套现。“她翻出另一张照片，“直到你爸发现��永昌打算连他一起坑。“
颜书瑶的世界观被颠覆了：“所以税务调查是真的？但爸爸是...受害者？“
“不全是，“程雪梅叹气，“你爸确实有些违规操作，被赵永昌抓住了把柄。现在他需要证明那些是赵永昌指使的，才能自保。“
“这和张岭军有什么关系？“
程雪梅意味深长地笑了：“国际建筑师联盟在迪拜的项目，投资方之一正是赵永昌的弟弟。我们需要有人...收集些证据。“
颜书瑶猛地站起：“你们想利用他？“
“别说得这么难听，“程雪梅优雅地抿着茶，“这是互惠互利。他帮我们，我们同意你们在一起。“
“妈！“颜书瑶声音颤抖，“七年前你们拆散我们，现在又想把他当棋子？“
“冷静点，“程雪梅皱眉，“你以为他为什么答应来上海？真以为是为了见家长？“她摇摇头，“他早就猜到了我们的意图。“
颜书瑶如遭雷击，跌坐回椅子上。张岭军知道？他来上海只是为了...任务？
下午四点，张岭军和颜书瑶被安排在同一层相邻的两个客房休息。颜书瑶敲开张岭军的门，发现他正在整理行李，床头柜上摆着熟悉的药盒——他为她准备的旅行常备药。
“聊聊？“她靠在门框上，声音有些哑。
张岭军点头，关上门后立刻问道：“你妈跟你说了什么？“
“大概和你爸说的差不多，“颜书瑶苦笑，“让我猜猜，他许诺如果我们帮忙收集赵永昌弟弟的罪证，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张岭军眼神闪烁：“你...愿意吗？“
“重点不是我愿不愿意，“颜书瑶逼近一步，“而是你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却瞒着我？“
“我只是猜测，“张岭军辩解，“从周明的U盘和你妈的态度...“
“那'晨光'呢？“颜书瑶突然调转话题，“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张岭军僵住了，半晌才轻声说：“你怎么发现的？“
“这段分析，“颜书瑶打开手机，调出一篇书评，“提到男主角在雨夜离开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左手腕上的手表'——这个细节我只在一个地方写过，是七年前给你的分手信里，那封信我根本没发表过。“她的声音颤抖，“除非...你就是'晨光'。“
房间陷入死寂。远处传来花园里喷泉的水声。
“是我，“张岭军最终承认，“七年来，我以'晨光'的身份关注你每一部作品，写每一篇书评。“他苦笑，“这是我靠近你的唯一方式。“
颜书瑶的眼眶瞬间红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本想等合适的时机...“
“就像七年前等合适的时机解释分手一样？“颜书瑶声音提高，“张岭军，你总是替我做决定，却从不考虑我想要什么！“
“我错了，“张岭军上前一步，“但这次不一样。我答应你父亲，不是因为什么交易，而是为了保护你。如果赵永昌真的狗急跳墙...“
“我不需要保护！“颜书瑶打断他，“我需要的是坦诚！是尊重！“
张岭军沉默了。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你说得对，“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所以我决定拒绝你父亲的提议。“
颜书瑶瞪大眼睛：“什么？“
“我不会去迪拜当什么间谍，“张岭军走近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我不能再重蹈覆辙，用'为你好'的理由隐瞒你、替你决定。“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父亲的条件是我们在一起的代价，那我宁愿用其他方式争取他的认可。“
颜书瑶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那...国际建筑师联盟的聘书呢？“
“我会拒绝，“张岭军毫不犹豫，“没有什么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颜书瑶心中某个紧锁的门。她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张岭军。
“你这个傻子，“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七年了，为什么我们总是用最复杂的方式互相伤害？“
张岭军僵了一秒，随即用力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你，结果却用错误的方式把你推得更远。“
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立，夕阳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
晚餐前，颜书瑶换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张岭军则穿着深色西装。当他们在楼梯口相遇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你...很美。“张岭军轻声说，目光流连在她裸露的锁骨上。
颜书瑶伸手替他调整歪掉的领带：“你也不赖，建筑师先生。“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住了——七年前，她常常这样为他整理领带。
“准备好了吗？“颜书瑶轻声问，“我爸可能会很生气。“
张岭军握住她的手：“只要我们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当张岭军婉转拒绝颜建国的提议时，对方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尊重你们的决定，“颜建国啜饮着餐后白兰地，“不过赵永昌的事我会另想办法。“
程雪梅在一旁微笑，似乎早预料到这个结果。
晚餐后，颜建国提议去外滩散步。黄浦江的夜风带着微微的湿气，对岸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宛如未来世界。
颜书瑶和张岭军落在后面，与父母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对劲，“颜书瑶低声说，“我爸太淡定了，不像他的性格。“
张岭军皱眉：“除非...他早有备用计划。“
正说着，颜建国回头喊道：“岭军，来帮我看看这个建筑！“
江边步道上，一栋历史保护建筑正在修缮。颜建国像个普通游客一样兴致勃勃：“这应该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法式建筑，对吧？“
张岭军专业地分析起建筑风格和修复工艺，颜建国听得连连点头。颜书瑶和母亲站在一旁，看着这诡异的和谐场景。
“你爸其实一直欣赏张岭军，“程雪梅突然说，“当年反对你们，纯粹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所以现在他'配得上'了？“颜书瑶讽刺地问。
“不，“程雪梅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是你爸需要证明自己配得上做你的父亲。“
回程时，颜建国提议坐游船。包下的私人游艇上，四人坐在顶层甲板，欣赏着两岸璀璨的夜景。
“我去拿杯饮料，“颜建国突然起身，“岭军，一起？“
张岭军跟着离开后，颜书瑶立刻转向母亲：“妈，到底怎么回事？爸爸的态度太奇怪了。“
程雪梅望着江面：“你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退休吗？“
“不是因为公司危机？“
“部分原因，“程雪梅轻声说，“但主要是...健康问题。轻度冠心病，医生警告他必须减压。“
颜书瑶倒吸一口冷气：“爸爸他...“
“这次危机让他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程雪梅拍拍女儿的手，“他不想在生命可能有限的时候，还做那个拆散女儿幸福的恶人。“
颜书瑶的眼眶湿润了。远处，张岭军和父亲端着饮料走来，两人竟然有说有笑。
“你们聊什么呢？“颜书瑶好奇地问。
“男人之间的话题，“颜建国神秘地笑笑，突然正色道，“书瑶，我欠你一个道歉。这些年...我太固执了。“
颜书瑶震惊得说不出话。她记忆中，父亲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
游船驶过外滩最繁华的地段，灯光如星河般闪烁。颜建国和程雪梅借口去看下层甲板的表演，留下颜书瑶和张岭军独处。
“你和我爸到底谈了什么？“颜书瑶忍不住问，“他简直像变了个人。“
张岭军靠在栏杆上，江风吹乱他的头发：“我只是告诉他，七年来我从未停止爱你，以后也不会。“他转头看她，眼中映着万家灯火，“不管有没有他的祝福。“
颜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远处，东方明珠塔变换着绚丽的色彩。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也从未真正恨过你。愤怒、伤心、失望...但从来没有恨。“
他们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呼吸交融在江风中。张岭军缓缓低头，颜书瑶闭上眼...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张岭军懊恼地掏出来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是周明。“
颜书瑶紧张地看着他接起电话：“喂，周总监...是吗...不，我在上海...明天？可以...“
挂断电话，张岭军眉头紧锁：“周明说有紧急情况要见面，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
“陷阱？“颜书瑶警觉地问。
“很可能，“张岭军点头，“但他提到了U盘里没有的内容，关于你父亲的...我必须去。“
颜书瑶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不行，太危险...“
“张岭军，“颜书瑶打断他，眼神坚定，“一起。没有商量余地。“
张岭军看着她倔强的表情，突然笑了：“遵命，我的作家小姐。“
游船缓缓调头返航，黄浦江的夜色如画卷般展开。无论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此刻，在星光与灯火之间，他们终于找回了彼此。
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颜书瑶盯着那道光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显示着张岭军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已到咖啡厅，一切正常，别担心。“
她回复：“保持通话状态，我随时准备报警。“然后点开了实时位置共享。
昨晚从游船回来后，她和张岭军详细分析了周明的突然来电。虽然怀疑是陷阱，但周明提到的“颜建国秘密账户“又让他们不得不去。最终决定张岭军单独赴约，而她则在两个街区外的咖啡厅待命，随时准备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