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得救的乞丐
“两个小崽子，一身的影钢味儿。”紫衣女子冷青黛蹲在乌篷船上，她的声音冷冽如冰，腰间悬挂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阵渗人的声响，在这混乱的夜里格外清晰。唐临此刻满心的惊惶与愤怒，手本能地伸向腰间佩剑，想要拔剑自卫，然而指尖触碰到的却只有虚空，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短剑不知何时正被苏夜死死攥在手中。那剑身上的血纹不知为何竟缓缓流动、汇聚，最终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日”字。
冷青黛瞧见这一幕，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夜空回荡，她手中的烟杆猛地一戳，直直指向苏夜锁骨处那隐藏在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金印：“苏家的丫头，也配用我魔教的‘朱砂锁魂’？”
鬼市最深处，幽深得仿若另一个世界，地窖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药味。唐临在药浴桶中猛地惊醒，滚烫的药汁如沸腾的岩浆，翻涌着绿色的泡沫，烫得他肌肤生疼。苏夜就坐在一旁，眼神专注而疲惫，她正用手中细长的银簪，小心翼翼地往唐临伤口上涂抹着蜜色药膏。簪尖在接触到伤口的瞬间，绽放出一抹与影刚一模一样的蓝光，幽微而神秘。
“谋杀啊！”唐临吃痛，猛地扑腾起来，溅起的药汁如雨点般洒向苏夜，瞬间糊了她满脸。苏夜却仿若未觉，只是平静地抬手抹了把脸，而后突然将手中的药碗狠狠怼到唐临嘴边，语气带着几分嗔怒：“比箭毒甜，快喝！”
就在这时，冷青黛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的手中随意抛着一枚永昌通宝，那铜钱在空中不断翻转，闪烁着金属光泽，待它落下，背面刻着的鹰徽展露无遗——竟与户部追兵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小少爷，”冷青黛莲步轻移，瞬间掐住唐临下巴，力气大得惊人，将一碗苦涩的药汁不由分说地灌进他嘴里，“你家的《星月剑谱》……”
“烧了。”苏夜不等她问完，毫不犹豫地抢答。然而话音未落，冷青黛的烟杆已然点向她耳后，刹那间，苏夜耳后的朱砂痣像是被点燃一般，突然灼痛难忍，丝丝黑血从中渗出，沿着她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
“那你们自生自灭吧。”冷清黛走了，一分钱也没留下。
七日后，唐临终于能勉强下榻。他拖着那条尚未痊愈、依旧疼痛钻心的伤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摸到厨房。刚一进门，便撞见了令人心酸的一幕：苏夜蓬头垢面，正与一条野狗争抢着半块看起来已经发霉的馒头。那馒头早已长满黑绿的霉斑，散发着腐臭气息，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了唐临脚边，上面还留着清晰的牙印，昭示着方才激烈的争夺。
“败家子。”苏夜一抬头，看见唐临手里拿着用典当玉佩换来的肉包，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可出口的话依旧带着惯有的嗔怪，“寒光阁就教你这个？”
唐临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有回应，只是突然弯腰抢过地上的馒头，狠狠啃了一口，尽管那味道酸涩刺鼻，几乎让他作呕，他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而后咧嘴笑道：“苏大人没教过你，馊馒头配肉包才香？”说着，他伸手撕开油纸包，刹那间，肉香四溢。就在这一瞬间，苏夜耳后的朱砂痣微微发亮，像是被这温暖的人间烟火触动。她掰包子的手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后把带肉馅的那半塞回唐临手里，轻声道：“你伤还没好，多吃点。”
“要么扮兄妹讨饭，要么扮母子哭丧。”冷青黛一脸不耐烦地甩来两套破破烂烂、散发着酸臭味的衣裳，那衣裳上补丁摞补丁，仿佛轻轻一扯就会碎成布条。她的烟杆却如毒蛇出洞，挑着苏夜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不过你这张脸……”话未说完，她突然伸手抓起一把香灰，毫不留情地抹花苏夜面容，“太像你娘，过于引人注目。”
唐临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苏夜的双手瞬间攥紧了银簪，指节泛白，那银簪几乎要嵌入掌心。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悲愤与隐忍。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官靴声，“哒哒哒”，节奏急促，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心尖上。铜钱在青砖地上滚动，发出的声响竟与那晚寒光阁的弩机扣弦声一模一样，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死亡的阴影再度悄然笼罩。
苏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她抬眸看向唐临，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有着坚定与信任。他们迅速换上那身破衣裳，唐临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头发凌乱如草窝，苏夜也佝偻着身子，尽量掩盖自己原本的身形。
“走。”唐临低声道，伸手拉住苏夜，两人仿若真正的乞丐兄妹，蹒跚着向当铺后门走去。刚踏出后门，巷子里冷风呼啸，吹得人瑟瑟发抖。苏夜脚步一个踉跄，唐临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低声问：“你没事吧？”
苏夜摇了摇头，额前发丝凌乱地遮住眼睛，她抬手拨开，目光看向远处：“得赶紧离开这儿。”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梭，苏夜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脚步愈发沉重，唐临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停歇。路过一个拐角时，苏夜突然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唐临急得眼眶泛红：“苏夜，你撑住！”他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个废弃的破庙，赶忙半扶半抱地将苏夜带过去。
破庙内蛛网横生，灰尘弥漫，佛像缺了半边脸，慈悲不再。唐临小心翼翼地将苏夜安置在一堆枯草上，伸手探她额头，滚烫如火。
“怎么办，怎么办……”唐临喃喃自语，从未有过的慌乱攫住他的心。他环顾四周，决定先出去找点水。
刚出庙门，就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在附近搜寻，唐临赶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大气都不敢出。待官兵走远，他才猫着腰寻到一处水源，用破罐子盛了些水，匆匆赶回破庙。苏夜依旧昏迷不醒，唐临轻轻扶起她，将水一点点喂到她嘴边，眼中满是焦急与心疼：“苏夜，你醒醒，喝点水……”
过了许久，苏夜悠悠转醒，看见唐临一脸疲惫与关切，心中一暖：“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唐临眼眶微红，佯装生气：“还说没事，都把我吓死了。”两人相视一笑，在这破败的庙宇里，暂时寻得一丝安宁。
然而，他们都清楚，危险从未真正远去。冷青黛的刁难、户部的追捕，如影随形。但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彼此，那份在生死间磨砺出的羁绊，如同黑暗中的火种，支撑着他们继续前行，哪怕前路荆棘满布，也绝不放弃。未来的路还很长，再苦再难，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