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25.早朝
当日晚,安抚好了江枻瑾,岩川野就立刻派了随他一起开国的达盟西大将前往东南府增援指挥。
次日早,岩川野一如既往一身金灿灿龙袍从明乾宫里出来,抄近道往前朝赶,争取在正式早朝前和自己的依仗队会合。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岩川野上朝的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太极殿的金砖上投下斑驳光影。岩川野端坐龙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鎏金龙首。他今日特意着了那件放置在江枻瑾那的朝服,袖口金线勾勒的云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臣,左都御史崔琰,有本启奏。”
苍老却洪亮的声音打破朝堂静谧。岩川野抬眼望去,是跟着部盟里的三朝元老崔琰手持玉笏出列,雪白须发在绛紫官袍映衬下格外醒目。老臣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古剑。
“崔爱卿但说无妨。”岩川野微微颔首。他注意到今日崔琰身后站着十余位御史台官员,个个面色凝重。站在文官首列的丞相楚望舒垂着眼睑,手中象牙笏板却捏得发白。
帝王面色庄重,谁都知道新的朝廷已经被大换血,为了平衡和安抚各方势力,如今朝堂上明乐归顺的旧臣与西南而上的十四部人的数量比例是三七开。
老臣崔琰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臣弹劾瑾美人江枻瑾三大罪状!”话音未落,朝堂上已起骚动。岩川野搭在龙首上的手指骤然收紧,金饰边缘刺入掌心。
“其一,专宠后宫,独霸圣恩。自去岁承蒙陛下恩惠得封美人,陛下每月竟有二十余日宿在明乾宫,阻滞秀女入宫,致使后宫礼法形同虚设。”崔琰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帛,“这是彤史记录,请陛下过目。”
太监总管小步上前接过,岩川野却看也不看。他盯着崔琰皱纹纵横的脸,忽然想起三日前会见大祭司时那句意味深长的“神明不眷啊!”。
“其二,“崔琰声音陡然拔高,“瑾美人为前朝余孽!其父兄皆已斩首示众,而其不悼念亡人,又以区区美人之位份入住明乾宫,有霸凌朝纲之嫌,妖媚惑主包藏祸心,不孝不忠,如此罪孽之女,怎配侍奉陛下枕席?“
朝堂哗然。岩川野余光瞥见武将队列中几位老将面色骤变。确实,开国之战并不是十分顺利,尤其攻入皇宫那一段,九重宫门就能折杀如虎的猛将,而明乾宫是上任崇文帝的居所。
“其三!”崔琰突然跪地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声响,“瑾美人善蛊惑之术。臣得密报,其每日在明乾宫焚异香、施巫蛊,致使陛下神思昏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陛下!”
最后一句泣血般的呐喊在殿内回荡。十余名御史齐刷刷跪倒,额头贴地。见此场景,岩川野莫名感到一阵眩晕,江枻瑾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忽然浮现在眼前,红唇如烈阳下盛开的虞美人。
“荒谬!“
一声清喝打破死寂。年轻的左丞相楚望舒出列,他本是去年的探花郎,被崇文帝埋没去了翰林院做个校正典籍的侍郎,上个月才被新帝提拔做了左丞相。
如今楚望舒玉白面庞因愤怒泛起薄红:“崔大人此言可有实证?瑾美人虽前朝遗孤。但后宫与前朝互不相干。陛下勤政爱民,减免东南赋税、释放掖庭宫女,皆利国利民之举,是陛下圣明仁心所系。所谓巫蛊致昏,更是无稽之谈!”
“楚大人年轻气盛,不知深浅。”崔琰冷笑,“老臣这里有明乾宫宫女供词。”他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宫女亲眼所见,瑾美人会于夜子时对月焚香,口中念念有词,时常在明乾宫内走位做法咒骂圣上...“
岩川野突然站起身。九龙冠冕的珠帘剧烈晃动,在他眼前划出凌乱的光影。扶正冠冕,终究是无奈扶额。这件事他倒是非常清楚,罗因每日都有汇报,每日的内容都大同小异,那位不是撒泼打滚就是挑刺骂人,管教嬷嬷都已经很努力了。不过好在据说江枻瑾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像在明乐朝一样喜欢用剑伤人了。
“陛下!”北衙禁军统领周遇卿开口,声音平静如水,“臣以为,此事宁可信其有。若瑾美人清白,自当经得起三司会审。”
岩川野胸口剧烈起伏。三司会审?若按明乐旧礼那无异于将瑾美人投入诏狱。
他想起昨夜脸上才挨了江枻瑾一巴掌冰敷了许久才消印,两人相拥而吻,仿佛都要将彼此揉入骨髓。自己弑父杀兄,一路北上,开国大业由无数骸骨奠基,而江枻瑾是他一直都念想,分不清爱与恨,只知现在她是他的,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众卿家。”岩川野开口时,发现自己声音异常平静,“后宫是朕的家事,今明乐与永安早已合一。天下皆是我万安国土,百姓融乐皆我国民,瑾美人孕育皇嗣有功,朕心甚慰,欲封其为后,于登基大典日一并册封,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朝堂鸦雀无声。崔琰抬头欲言,岩川野却已走下丹墀。玄色龙靴踏过金砖,停在老臣面前。他弯腰拾起那叠所谓的“供词“,突然轻笑一声:“这字迹,好丑。”
崔琰瞳孔骤缩。岩川野将文书一页页撕碎,雪白纸屑如蝶纷飞。他转身时,瞥见兵部尚书卢远山向殿外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溜出殿门。
“传朕口谕。“岩川野走回龙椅,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瑾美人江枻瑾,贤良淑德,即日起晋为瑾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陛下!”崔琰老泪纵横,“商纣因妲己亡国,周幽为褒姒倾朝啊!”
岩川野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崔琰!你是在咒朕亡国吗?”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还有谁要弹劾瑾妃?现在站出来。”
死寂中,只有更漏滴水声清晰可闻。岩川野看着那些低垂的头颅,忽然觉得无有些疲惫,知道坐江山比打江山难,但这个难度确实有些超乎他的预想,新建的万安国需要礼法纲纪,杀人决策都不再是百林里小王子一句话的事了。他知道明日奏章会如雪片飞来,知道大祭司正在圣坛前念念有词,知道达盟西大将正在帮自己平叛的路上,更知道江枻瑾此刻大概是在明乾殿一边看书一边撒泼……
“退朝。”
珠帘晃动间,岩川野最后看了眼崔琰。老臣跪坐在地,官帽歪斜,露出鬓角一块陈年箭疤——那是二十年前为救自己父王留下的。年轻的帝王闭了闭眼,转身时低声对总管太监道:“去库房取那株红珊瑚,给崔府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