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也配姓黄？
是夜，华灯初上。
陆云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到黄家镇的时候还是上午。
但各种宴会上的接待、花样百出的赏玩享乐，戏台班子等等，极尽视听之能事，不知不觉，一整个白天就这样溜走了。
而此刻，灯火通明的花厅里，伴着琴瑟之音的宴会仍在继续。
皮老头尤为沉醉其中，刚开始真看不出来，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聊发少年狂，一手搂着一个娇媚的舞姬饮酒唱歌。
柳芳则是在和一众深闺妇人玩着斗花签。
这是一种根据抽签内容，即兴作出诗词的风雅玩法，在旁人刻意的簇拥讨好下，柳芳总能抽中上好的吉签。
羊世荣躺在一张雕龙画凤的精致矮榻上，一边看着堂下的歌舞，一边让两个清秀婢女用芊芊素手揉捏着肩腿，表现得轻松自在。
陆云却有些受不住了，他两世为人都是苦出身，从没这么享受过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单纯从中感觉不到多少乐趣。
宴席、玩乐、女色……到底哪里比得上修炼了，一想到这样的宴会，黄府能不重样地开上几天几夜，他就感到全身不自在。
在陆云的理想状态之中，他来到黄家镇就应该立刻跟当地的尸鬼群干起来才对，结果倒像是来这里度假享乐的。
“公子，您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喝一杯吧……”一个年轻美婢眼神迷离地提着酒壶走了过来，却被陆云毫不留情地抬手拂开。
“陆兄弟，你这是？”旁边的羊世荣注意到这一幕，脸色有点惊诧。
“羊兄见谅，在下闲散清静惯了，今日之宴已持续太久，令我实在憋闷，我还是出去走走吧！”
陆云无视了旁边美婢泫然欲泣的神情。
他苦笑着拱手告辞，没好意思告诉羊世荣，他其实是想找管家要个僻静房间，然后开始日常修炼。
毕竟大家都在放松享受，独你一人开卷，这也太招人恨了。
羊世荣怔怔地看着陆云离去的背影。
半晌后他不知想到什么，从喉咙里发出低低一笑，又将目光重新落回了舞女白净如玉的肌肤上了。
陆云由于是府上的贵客，因此一路走来，穿堂过室，也是无人敢拦。
但他也并不是什么无礼之徒，并没有往黄府的闺阁后院走，而是来到了前院一处荷花池塘边踱步。
别看黄府只是在一个城镇上。
但府邸的规格却不低，乃是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实打实的高门大户。
想来应该是依靠着祖辈世代占据着黄家镇这么个水陆要道，从而积攒下来的庞大财富。
这其实也正是洪国修仙界之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世家的原始雏形。
毕竟洪国最顶尖的修仙世家，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洪国的皇室，皇帝只不过是他们族内没有修炼潜力的族人，担任的一个职位罢了。
至于门第稍次一些的世家大族，往往族内也有人在庙堂之上身居高位，这个人虽然未必是修仙者，但他背后却一定站着高阶修士。
显然，要是能够掌握足够的世俗权力，那对于修仙也是大有好处的。
陆云这边正饶有兴趣地琢磨着洪国修仙界与世俗之间的微妙联系，耳边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嘈杂声。
修仙者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他不过稍往声源处靠近几步，百步开外，黄府下人进出的一道窄门外，传来的声响便尽入耳中。
“管事的，管事的，小人也姓黄，跟黄福昌老爷还是本家，族谱上都记着呢，小人该叫他一声三舅姥爷！”
“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实在是饿极了，这才来府上吃些馂余……”
馂余，也就是大户人家宴会后撤下去的一些菜肴，许多并未动过，通常是由府内的下人分食了。
“饶了你？你想得倒好！”
“咱能吃仙师、老爷、夫人们剩下的佳肴，还算是沾了几分仙气，但你小子是什么混账东西，也敢来黄府偷食儿，让咱再吃一遍剩下的！”
“而且你还敢跟咱家老爷攀上亲戚，赶紧闭上你的狗嘴，就凭你也配姓黄？”
“给咱打，狠狠地打，打得死死的，赶明就就扔到窑洞里烧成灰，可别叫这小子死了继续爬起来害人！”
话音一落，一阵阵棍棒和惨叫声响起，传不出去多远就消散了，原本不会引起府上任何人的主意，但偏生被出来闲逛的陆云意外听到。
“姑且也算是一点缘法，既然恰逢其会，便救你一救。”
陆云被耳边这一幕逗乐了一下。
他脚下一动，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就已来到窄门之外，见到一个管事正指挥着两个护院在打一个破衣烂衫的小乞丐。
嗖嗖！
屈指一弹，一道法力劲风射出，远比世俗里的弓弩还要厉害，噼啪两声就将护院手里的棍子凌空打断。
两个人高马大的护院根本拿捏不住，一下就让断掉的棍子脱手飞出了，掌指一阵火辣辣地疼，只目瞪口呆地望着陆云。
“奴才不知扰了仙师兴致，仙师恕罪，仙师恕罪啊！！”
最后还是那管事最先反应过来，登时吓得亡魂大冒，一个噗通就跪倒在地，拉着那两个护院连连磕头。
陆云不欲逾越，随意去处置黄府的下人，因此只是淡淡道：“起来吧，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乞儿还罪不至死，你们且赏他些吃食，让他出府去吃！”
眼看高高在上的仙师都发话了，那黄府管事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点不应允。
倒是那团身蜷缩在一起的小乞丐，见到来了救星，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竟然五体投地，趴在陆云面前，声泪俱下道：
“仙师大人，您救了我黄三儿一命，那就是黄三儿今生今世的大恩人，您若是不嫌弃，黄三儿愿意从此鞍前马后，为您效犬马之劳！”
说完，似是害怕陆云嫌恶他脏污，立刻拒绝，这叫做黄三儿的小乞丐连忙抬手抹了抹脸，脸上挤出一股谄媚的笑容。
倒是会打蛇随棍上，陆云不禁有点无语。
他虽然理解对方迫切想要抓住一切机会攀附的心情，但他独来独往惯了，实在是没有收个小跟班的兴趣。
因此只是抛了一锭银子给这叫黄三儿的小乞丐，便毫无迟疑地转身，飘然离开了。
黄三儿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一锭银子，一丝缥缈的愿望瞬间破灭。
但失望情绪退却之后，他也开始感到知足，知道今天非但没死，还得到银子，已经是撞了天大的好运了。
见到陆云的背影越走越远，黄三儿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脑门上刷地沁出一层汗水，咬着牙高声喊道：
“仙师大人，黄三儿想要报恩，您就带小人走吧，您就算……离开黄家镇，离开黄府，再也不回来了，小人也誓死追随左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