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拘于眼界，困于阶级
面对这种情况，苏淮没有过多推辞，欣然接受了这些人的劳动成果，让军士将之整理包装好运送回高唐。
见此那老汉面露安心，对百姓来说，只要苏淮接受他们的回报就行，这证明苏淮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一时，这样的政策是会一直长久下去的。
“哦对了，你挑一份，不嫌弃吧。”
等百姓走后，苏淮看向愣神久久不能平静的李霍，开口将其思绪打断。
“啊……啊？”李霍不由地一怔，旋即有些愧疚道：“大人为民请命，增设福祉，我不过一庸碌之人，什么也没做，何以受百姓之奉送。”
“切，说得像我有什么很大的功绩一样，那些福利政令虽出自我手，但往下如何落实到地方我从不过问，使整个平原郡数十万户家有余粮，我占一分功，其他人共占九分，我只享用我自己的这份有何惭愧。”苏淮翻了个白眼，随意丢了一包熟板栗过去道，“况且我身居高位不曾亲历民间，你作为县令好歹还奔走乡里，怎么说也不该是寸功未立吧。”
“这，霍自认还有做不到位之处。”李霍叹了口气，他平日里的确多有帮助百姓，甚至以身作则率官员向老农学习农桑技术，亲自下地劳作，只为在灾年到来之际临邑县的粮仓内能多一口粮食，少一个流民饿死。
可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值得称道，因为他自己就是佃户出身，要不是有缘被简雍挖掘出来，在这个以举孝廉为主流的选官制度下，他这辈子也就只是给豪强地主家为奴的命运。
苏淮看着李霍眼中的犹疑和迷茫，一字一句严肃劝诫道：“生在乱世能做到如此已是殊为不易，既然你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那就争取在来年加一把劲，做到问心无愧即可。”
“此来快有半月了，我不会久留此地，大概临行之前还能帮你一把，不过大多事情还是靠你自己来动手。”
李霍一愣，随即大喜，躬身一礼道：“如有大人相助，乃临邑百姓之福也。”
一郡之丞亲自指点他这个小县令，这是莫大的幸福啊，到时候传出去肯定羡煞旁人，他李霍也是风光了。
苏淮见状也不介意，动手其实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只需要略微修正一下之前的政令就行，毕竟纸上的数据和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有所出入的。
剩下的半个月里，苏淮每天就负责整改李霍送来的文书，不得不说李霍的内政水平其实还不错，基本没什么小毛病，可以看得出来为人谨慎，至于那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对方给出的处理办法也算得上中规中矩，出发点依旧还是以民为先。
不过身为官员太过有失偏颇也不是一件好事，就像让李霍陷入为难的政务当中，有很多情况都属于是临邑县内本地的豪族地主在暗中施压，可能是为了让李霍成为他们的傀儡，亦或是想从中谋利，打压百姓。
大肆收买外来的农具无偿借给农户、给予补贴钱粮、划分垦荒土地，甚至李霍还曾上书提议要将豪族多余的土地收缴，由官府统一支配划分，这迷之操作让苏淮都为之惊愕，这貌似也太狠了吧，这是硬刚上了？
苏淮自己颁布的屯田令中就免去了地租，只留下不到五成的田赋，算上其他的户税、丁税之类的杂税，最多也就六成，私税直接没了，这间接导致依附豪强的百姓大大减少。
就这，李霍居然还想从豪族身上薅。
“这……”
对此苏淮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最近处于全面整肃吏治的阶段，而且刘备又时常带人巡察诸县，估计哪天就有不明刺客来刺杀李霍。
算了，为了不让一个好官白白丧命，还是搭救一手吧。
“啊……大人要征辟我掾属，去郡府任职？”
几日之后堂前忙于政务的李霍突然得到这样一个消息，但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而是喜忧参半。
苏淮看着略显呆滞的李霍说道：“嗯，届时无论你是选择跟随宪和还是我行政都没问题，接触的更多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历练，等熟练了本职以后你能造福的便不再只是一县之民了。”
这不仅仅是一种保护，也是提携，而且李霍因为出身困于阶级，想要打开眼界就必须让见识更全面，而不是一昧地横冲蛮干。
苏淮不可能时刻注意李霍的行为，而李霍现在已经直接影响到了阶级利益的归属，要知道苏淮目前都没有动摇世家根本的念头，他只是利用自己的方式在不断地削弱世家的影响力。
李霍闻言纠结许久后才小声问道：“大人，可否给霍一些时间处理些许琐事。”
“你是担心你走后无人为民做主吧，这个我自有安排，我会仔细挑选，然后提拔替换掉一批县衙官员，当然这其中可能会有你原来的亲信。”苏淮很是平静自若地说道。
“你可以将他们征调到高唐府上行辅助之职，这方面你皆可自行处置，也可以交予我来分配。”
李霍听后一扫心头阴霾，长舒一口气道：“既如此，霍无异议了。”
“数日后我会派人将交接文书赐下，到时候你自己带人来就行。”
苏淮点了点头道，将自己网罗出来的官员名单留下，便启程回高唐。
……
……
高唐郡府内，刘备看着下方因为翘班而被简雍带人抓回来，满身胭脂酒味的郭嘉，眼皮都一跳一跳的，啪的一声将雄剑剑鞘丢在桌案上。
“主公饶命啊。”郭嘉一惊，卑微求饶道。
旁边张既也被吓到了，赶忙劝道：“主公，奉孝虽有过，但罪不至死啊。”
“……”郭嘉顿时扭头，愤怒地看向张既。
“宪和，你来说清楚，我不在政务厅的时候，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干活。”
刘备虽说很不爽，但倒也没真的要依法惩处，否则郭嘉已经被拉下去了，之所以板着个脸是想给郭嘉个台阶，大家走走过场就揭过了。
“呃主公，每日政务其实是没有什么纰漏的，至于彻查要不还是算了吧。”简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不敢抬头看刘备了。
“不行，我亲自来看，定要一个一个好好收拾……”
刘备拉着长脸，将唯唯诺诺的简雍踢开自己上手，然后目光扫过去，整个人陷入了久久的不语当中。
正在这时，政务厅大门被推开，苏淮双手托着后脑，悠哉悠哉地走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刘备背影，尚且还没认出，只顾招呼其他人。
然而没人说话，只有奇奇怪怪的眼神。
“子韫，你过来。”
刘备陡然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还沉浸在舒适氛围中的苏淮。
“玄德公居然有雅致来政务厅坐坐？看来今天高唐的城防布置的不错啊。”
苏淮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旧嬉皮笑脸地打趣道，在他看来刘备就是简单的来日常巡视公务，毕竟刚才还宛如一个罪臣，经受三堂会审的郭嘉此刻已经恢复原样了。
不得不说变脸比翻书还快。
话一说完，苏淮才注意到刘备手上的小册子，这貌似是张既记录吏员过错的本子，等等……不会真是吧。
这册子上都是有关苏淮、郭嘉乃至简雍三人的一些黑履历，比如苏淮曾带着简雍早退去戏班听曲，甚至还掏钱赎买了一个戏子作佣女，而郭嘉则是屡次旷工去妓馆青楼，还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蛊惑简雍未遂，想对张既逼良为娼，结果被张既开着天赋揍了一顿。
刘备浏览完这些后又气又想笑，但也就狠狠敲了一下苏淮的脑袋，甚至还没咋用力，生怕以自己练气成罡的功力直接把人天灵盖掀了。
“哎呦！”苏淮吃疼叫道，刘备虽说没用力，但武者毕竟常年习武，那股力道就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受得了的。
“玄德公这些都是误会。”
苏淮也顾不上揉脑袋，赶紧思考如何应对，沉吟一会儿一本正经道：“这不叫有违礼制，而是劳逸结合，是我最新研究出来一种官吏的工作模式，可以有利于智者的思维发散，比如我沉浸在听曲的放松环境下，或许能想出更利于百姓的政策……”
编到一半，见众人鄙夷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苏淮也难以启齿了。
“算了我认错，但我举报张德容，他以下犯上监察诸官，当罚。”
原本面无表情的张既瞪大双眼，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无厘头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