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6章 弹孔与传说
托尼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猎枪‘哐当’一声掉在身旁。
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可那笑声很快卡在喉咙里,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他从小跟随父亲狩猎,长大后更是从未感到什么是恐惧。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熊,但无一例外,要么被他杀了,要么他逃走了。
而今天这只白化熊让他平稳的内心震颤,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没人说话。
陈青阳站在几步之外,胸口剧烈起伏。他的视线死死盯着白熊的尸体,仿佛仍不敢相信它真的死了。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他抬手抹了一把,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还活着。
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向玛蒂尔达,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玛蒂尔达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抬头时,陈青阳看到她的眼底同样还未消散的惊悸。
她的睫毛还在轻微颤动,呼吸短促而不稳。
“我们......”陈青阳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们做到了。”
玛蒂尔达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一把抱住了他,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肩膀无声地耸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陈青阳僵了一瞬,随后收紧手臂,将她按进怀里。
他能感受到玛蒂尔达的颤抖和恐惧。也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股近乎疼痛的、汹涌的情绪。
就像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又像是后知后觉的恐惧,全都搅在一起。
陈青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人这才有些尴尬的分离。
托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伸手重重按在陈青阳的背上。
“妈的......”他的声音沙哑:“真他妈够劲。”
陈青阳看向躺在地上的庞大躯体,白熊的皮毛在暮色中泛着近乎病态的光泽,像是一团被血浸透的雪。
随后他走上前蹲下身,指尖触碰那粗糙的白色毛发,触感比他想象的更加坚硬。
“这皮子......”托尼抽出猎刀:“至少值1000美元。”
玛蒂尔达忽然开口:
“如果拍卖的话估计能到5000-10000美元。东部一直流传着它的传说,贵族圈内会有人出高价买。”
两人听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相视一眼。
陈青阳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托尼努了半天嘴,最后想不出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嗯”了一声。
随后他不再发愣,从腰间解下一个不起眼的牛皮挎包,取出几件工具。
一把弧形剥皮刀、一根骨制刮板、还有几枚粗细不一的钢针。
“你这全套啊。”陈青阳有些惊讶。
“没办法。”托尼抬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太值钱了。”
卧槽,好TM精辟......
玛蒂尔达突然别过脸去,咽喉滚动。
陈青阳注意到她攥着弓弦的手指节发白,这位能在三十码外射穿鹿眼的射手,此刻却连看都不敢看剥皮的场面。
“从腹部中线开始。”托尼蹲下身,用刀尖抵住白熊的咽喉,沿着胸骨一路向下划开,动作很稳,像裁纸一样。皮肉分离时发出黏腻的声音。
一股热气顿时混着腥臭喷涌而出。
白熊的皮下脂肪厚得惊人,泛着病态的淡黄色。
托尼用刮板贴着筋膜层推进,时不时甩掉粘在骨板上的油脂。
“这畜生脂肪里都是腐臭味。”
陈青阳的鼻子也极度受罪,一股一股的恶臭不断灌进他的鼻腔,但是只能强忍着。
他负责固定熊的尸体,单膝压住白熊的前肢,触感像是按着一块正在融化的黄油。
“头部最难。”托尼的刀尖游走到耳根,突然手腕一翻,刀刃精准的滑进耳道与头骨的缝隙。
咔嚓——
软骨断裂的声响让玛蒂尔达猛地一颤。
她背对着两人坐在一棵横倒的松树上,弓弦在指尖无意识地绕紧又松开。
托尼的剥皮刀开始绕着眼眶游走。
陈青阳看见他先用刀背压住眼球,再突然一挑,浑浊破碎的玻璃体带着血丝滚落草丛。
“鼻软骨要留整块。”托尼的呼吸喷在熊脸上,凝成白雾。
他改用一把细刃刀吗,沿着鼻孔内壁旋转一切,动作如同雕刻一般。
当最后一点黏膜被剥离时,整张熊脸突然塌陷了下去,露出森白的头骨。
两小时后,一张经过鞣制处理好的完整熊皮被托尼铺展在泥地上。
陈青阳也在一旁升起了篝火,夜晚森林里气温下降的厉害。
三人看着面前的熊皮,不禁再次感叹。
白色皮毛上的箭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托尼的剥皮手艺确实无可挑剔,下刀像解刨一样精准,整张皮完整得能直接铺在东部富豪的壁炉前。
但枪伤无法掩饰。
铅弹从前胸轰进去,在熊皮上炸开一片焦黑。弹孔边缘的皮毛有些翻卷,与周围完美的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托尼看着地上的熊皮,眉头突然紧皱,手指划过熊皮上那焦黑的弹孔。
“那些东部的老爷们...”忽然他笑了:“他们不缺完美的皮子。”
玛蒂尔达抬头看向他。
“但他们缺故事。”托尼的拇指按在弹孔边缘。
“一张这么大的白化熊皮?稀罕。一张带着枪伤的白化熊皮......传奇。”
陈青阳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翻卷的皮毛。
“你是说......这伤还能抬高价格?”
“不是抬价。”玛蒂尔达插话道:“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
托尼闻言,会心一笑,他猛地抖开熊皮,弹孔在火光中狰狞毕现:
“想想看,这畜生挨了一枪还能扑过来,得多凶?”
陈青阳眯起眼:“你在编一个故事?”
“不。”托尼将皮毛卷起捆好。继续说道:“卖真相......”
陈青阳突然明白过来了。东部那些富豪们缺的并不是单纯的皮草,而是能挂在壁炉前吹嘘的资本。
一张完美无瑕的熊皮只是商品,但带着枪伤的熊皮......那是九死一生的证明,是值得在沙龙里反复讲述的冒险。
“他是你的了。”托尼看向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一怔,她盯着托尼的手,眉头微蹙。
“它是你的猎物。”她摇头,嗓音有些发紧。
“我的枪差点毁了它。”托尼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固执。
“你的箭没有浪费一寸皮。不得不说,你的箭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