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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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引刀成一快(4K7)

翌日。

宁国府,尤氏院。

秦可卿一大早来给婆婆请安,尤氏让其落座说话。

名为婆媳,实看起来直如两姐妹。

秦可卿见她神情恓惶,关切地问了声:“太太可是有事犯了难?”

尤氏叹道:“前院的声势你瞧见了?”

秦可卿点头:“也是刚听见的动静。”

早半个时辰,天刚亮,贾赦就领着以赖大为首的一众仆子过来叫门,当时刚刚梳洗完的尤氏得禀贾赦找她,急急去了宁安堂。

哪成想三句两句听贾赦说完来由,正想着如何婉拒,就被对方撂下一句:“老太太也是准了的。”整得没了动静,只得回屋郁闷发愁。

尤氏拧着绣帕对她说:“你我娘们儿家本不该背地里议论长辈,只是那西府大老爷素来的为人…赖二又是赖大的胞弟,想来此时府库里的银子都被搬出来了。”

秦可卿并没立即接话。

贾赦来夺银的事,其实她昨晚便得了平儿偷偷传讯,只是昨天没见着贾蓉,若提前知会尤氏,岂不是出卖了王熙凤?

看着心细聪慧的秦可卿依旧淡淡然没什么表情,尤氏有些着急。

连活成人精的老太太都赞她这儿媳“极妥当”,似把那张牙舞爪的凤丫头也比了下去。

尤氏此时六神无主,急需有人帮着拿拿主意,便说起软话:

“老爷好坏另讲,单蓉哥儿如今得了太上皇的看重,往后府里你就必能活得如意,我看你近日也是想到了这点,病气都少了大半。我素来不顶事,能指望的可不就只有你?”

“太太高看媳妇了,能陪您说说话解闷就了不得,您得了老太太旨意管家,媳妇却不能僭越去说道前面的事儿。”

秦可卿怼了这样一句,自当报了过往的仇怨,见尤氏怅然凄楚很是无助的样子,也就心软了。

又道:“蓉哥儿虽说不了话,但总清醒着,答是答非还是可以的,太太何不去问问他的想法?毕竟是宁府自己的库藏买卖,老爷情况难言,蓉哥儿应当要做主的。”

尤氏说:“对对对,方才只想着他还伤重,却忘了已快大好了。你快去,快去跟他说了,让他们爷们儿家呛呛去吧,我可当真不敢跟那些人对撞。”

秦可卿起身,盈盈一礼,款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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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贾赦已经忙活很久了,越忙越开怀。

不提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单那些库藏家私之名贵,就足以让他笑开花。

而搬出来占了大半院子的东西,还不到库里的三分之一。

‘大侄子果然是个小气的,平日里不拘祭祖还是甚么活动,素来要求两府平摊,不成想没多少年竟攒了这许多财货!’

想着贾珍疯到吃马粪,九成难愈,都留给那个窝囊的儿子?平白糟践了。

尤其是那颜色俏丽的侄媳妇,自己抢上门来,竟连屁都放不出一个。

呵,呵呵,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贾赦负手在抱厦下遮阳,气度威严,看着赖家哥俩遣人一趟又一趟的忙活,暗暗盘算这一遭能划拉走多少。

昨夜邢氏说怎么着也要拿回五千两,方不算白起个大早忙一场。

而他自己的规划是至少八千两。

眼下一看,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今儿不拉走三五万两现货,他不打算走了。

更不提东府在外的二十多家门店,更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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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退的抄手游廊中,瑞珠跟在秦可卿身后往东跨院行去。

到无人处,瑞珠笑道:“姑娘竟也开始依仗他了么?”

秦可卿回眸瞥她一眼,抿唇不语。

实则也在思量这事。

从前贾蓉看她的目光里只有浓浓的嫌憎和恨意,似把贾珍对她的逼迫都赖在她去勾引了谁一般。

可自打他重伤回府,眼神全然不同了。

有关切,有柔情,有喜爱,亦有心疼。她都得瞧得出、感受得到。

那人落得如此下场,他并未完全避讳她,况且她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弑父么?若传出去,他是要千刀万剐的。

为了她?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理由,一颗心渐渐就回落了一些。

到了东跨院,见张豆豆和西府二姑娘正在贾蓉屋外说笑。

走近,秦可卿向二人施礼,“小贵人,二姑姑。”

张豆豆不耐地拉起她,“咱们都相处得这样好了,你还总是拜来拜去的。”

迎春亦笑着从挎篮里摸出一把应季的樱桃递给她,又给瑞珠一把。

熟悉后,秦可卿对这个温婉如水的二姑娘由衷喜欢。

她问:“蓉哥儿可醒了?有事找他相说。”

闻言,迎春要说些什么,却被眼珠一转的张豆豆拦住。

张豆豆说:“就在屋里,你进去罢,我教迎春练剑。”

虽秦可卿感觉似有甚么不妥,却未多想,推门而入。

张豆豆避着瑞珠,小声对迎春道:“他们是夫妻,咱不管。”

迎春面色一红,紧跟着就见刚刚走进去的秦可卿急匆匆退出来,脸跟手里的樱桃一个颜色。

秦可卿瞪了已经笑疯的张豆豆一眼,暗忖:天下怎会有这般疯道姑!

瑞珠瞧得莫名其妙,问秦可卿怎么了。

秦可卿不欲说。

这时,又听屋内传来贾蓉的声音:“我如今连个丫鬟都不配有了?可卿,你不来,借瑞珠帮我更下衣?”

瑞珠大惊,“他、他好了?”

秦可卿附耳说了里面情况,瑞珠赧然红脸,却咬牙一顿脚,想着,原本就是陪房来着。

拧着衣角说:“我去就我去。”

上战场般凛然进屋。

……

听见再度有人进来,贾蓉从一人高的立式西洋镜后探出头。

走至厅中的瑞珠登时捂住嘴。

纱布没了,头发只剩一点点。

‘这也太好看了吧。’

之前就觉得这是个配得上自家姑娘的姑爷,无非心比脸丑千百倍,可如今伤好了,怎地又漂亮几分?

快赶上女子一样,但发式和眼神却比原先多了不老少阳光匪气!

瞅着像女子,细看比以前爷们儿了。

贾蓉冲她一乐,“果然她不肯来,就你了,没差。”

说着,从镜子后缓缓挪出来。

风吹鸡蛋壳,清洁溜溜。

瑞珠蹭一下跳起来转身,整张脸快要滴血。

同房丫头陪主子嫁出门前,都学过生理卫生知识,可、可…

‘这也太大了吧!’

“臊什么?早晚得见,快来给我穿衣裳,一大早,冷着呢。”贾蓉毫无半点羞涩,大大方方唤道。

等瑞珠鼓起勇气羞答答靠近帮他披里衣,又跟人家说:

“潘驴邓小闲,爷我五美俱全,你不高兴?”

瑞珠啐道:“话是这样说,但你以后对姑娘真个好起来,我才高兴。”

贾蓉:“再容你叫她几日姑娘,很快就要称奶奶了。”

瑞珠哪能不解其义?

想到刚刚看到被微整后的玩意,又想了想自家姑娘的身子骨。

嘶,怎受得了?

收拾妥当,瑞珠看着一身锦衣华服光彩照人的贾蓉,暗叹:人心隔肚皮。

谁能想到这般亮眼的人,以前那般坏?

被搀着的贾蓉出屋,迎春看了他两眼,别过视线。

张豆豆啧啧道:“卖相不错。”

贾蓉一概不理,只看向脸颊粉红未消的秦可卿,撇开瑞珠的手,把胳膊递过去,“扶我去前院吧。”

秦可卿愣愣眨眨眼:“你知道了?”

贾蓉淡淡一笑,“猜得出。”

张豆豆呸道:“猜个屁,刚迎春和我说话被他听到了。”

贾蓉乜她一眼,旋即看向人淡如菊的贾迎春。

“五十二日不间断的探望,我都记在心里,二姑姑今后若有所求,尽管开口,不拘是杀人还是钱财,但凡我有,但凡你需。”

“……”

贾迎春睁圆眼睛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杀人,钱财??

张豆豆和瑞珠都笑抽了。

秦可卿只近距离好奇地打量他。

贾蓉对迎春道:“一会儿怕是场面激烈,二姑姑若不忍看,便在屋里休息。”

迎春又被说懵了。

张豆豆却兴致勃勃,“你要去惹事了?”

贾蓉冷哼一声,“难听。”

他用眼神告诉张豆豆,既然你们祖孙俩忽悠景和帝给我下了九百九十九个任务指标,虽不知道你们打算拿我当刀除掉那些对头,但不妨碍我先占几个名额。

闪开,我要开始…

走出东跨院,与其他人保持一段距离。

他找话题问一直沉默的秦可卿:

“二婶婶偷摸通知你的?”

见她微微点头,便笑道:“你们倒是处的好,手帕交么?”

秦可卿没回答,一来第一次听他说个不停,真不太适应,二来心里对他仍有着难以磨平的疏离。

半晌,只颦眉问:“总不好闹得太难看,毕竟是长辈。”

“长辈?嘿。”

不想唐突佳人,贾蓉咽下原本难听的话,换成:

“放心,我牙还没长齐,与你多说说话开心,但跟他们断不会吵闹,没得伤了自个儿。”

秦可卿也不问了。

她发现贾蓉竟是个心藏狠意的人,眼里盗匪般的痞气根本藏不住。

正是因为同样看出这点,迎春到底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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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

“目前一万七千五百两黄金,二十二万两白银,花梨木的…紫檀的…大红酸枝的…”

赖大拿着清点半数的账簿,站在贾赦身边逐一小声汇报,难掩喜色。

他昨夜得了赦大老爷暗中承诺,他拿一两,自个儿可取三分,但三分哪够?赖二那里还要取三分呢。

监守自盗这码事,作为管家,他们哥俩比谁都熟,还要反过来指导一番格局过小的大老爷。

“老爷相差了,银财太显眼,不如翻修一下花梨木的物件,一套桌椅,顶一箱银子。而且这些东西在库里沉积日久,总该修缮翻新。

平日里珍大爷不太在意这些,您既来了,就都担待着吧,事无巨细,东府大太太那更感激呢。”

这话说的,拿人东西,还要反过来叫人感恩。

贾赦觉得,甚是。

忽听屋后小院传来打骂声。

贾赦正细细盘算,被搅了思路,怒道:“怎地?仗着东府主子都病了,要反天不成?都拉过来,我倒看看是哪些反叛肏的胡闹!”

赖二闻言,匆匆跑去。

不多时,领着两小厮两丫鬟回来。

四个下人跪地,贾赦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小厮他认得,是贾珍身边的老陈人,寿儿喜儿。

可这俩年纪不过十岁出头,长相过份奇葩的丫鬟,差点恶心得他吐出早饭。

登时厌恶道:“哪来的妖怪娼妇?”

赖二谄笑答道:“原是蓉哥儿身边的丫头,月前老太太让撵走。方才寿儿喜儿去给珍大爷取药,在厨房瞧见,想起老太太的吩咐,便要赶出去,没成想这俩小贱人不依,还哭闹起来。”

寿儿磕头道:“哪能真个打骂她们这小不点儿,无非绑了送出去,可她们竟咬人。”

刘海遮住半张脸的流苏抬起头,眼圈红肿,哀声哭诉。

“小蓉大奶奶心疼我们没爹没娘,出去也要饿死,让我们在厨房打下手,我们知道自个儿长得丑,再不出院子就是,怎就容他们两个同是奴才的赶走?”

众人见她一边脸耸起高高的巴掌印,另一边青面兽也似的胎记,唬了一跳。

满脸红痘的纱雾也哽咽着给贾赦磕头:“我们洗洗涮涮不比别个差,既前院容不得我们…大奶奶便说留在厨房,不拘洗菜烧火,总给口饭吃。

大奶奶神仙菩萨一样的人物,我们半点不敢违逆,再没出过厨房小院一步。

若真留不得,问过大奶奶,她若允,我们自个儿就走,干嘛又打又骂?

他们一个顶我们两个粗大…”

句句在理。

贾赦也想起这俩是谁了。

可他对姑娘素来只看颜色,美女刁蛮也有九分理,丑货说破天也绝不入眼。

别过脸,贾赦喝道:“甚么囚攮的贱货,奴几辈的屙物,当婢女别的没学会,哪学来跟主子顶嘴的功夫!赶走赶走,寿儿喜儿,快绑了她们丢出去,一大早的污人眼睛。”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得了吩咐,狞笑起身,一人抓着一个,就要往外走。

流苏、纱雾在府里一直被苛待,先是贾珍,再是贾蓉,饭也吃不饱,动辄辱骂,瘦瘦小小,鸡崽儿似的,哪挣脱得过?

她们心里大感悲叹,好容易遇见个心善的秦可卿…却到底要被丢出去饿死了么?

命运如此,想通了,便也不挣扎了。

便这时,忽地传来一声轻咳,继而是沙哑的嗓音道:

“咳,何必问大奶奶?问爷不就行了。”

众人回望,门廊下,秦可卿搀着步伐缓慢的贾蓉慢慢踱来。

寸头耀眼,面如冠玉,病娇娇的…

另一个一袭泛青白裙,姿容夺目。

站在一起,好一对儿金童玉女。

贾赦并赖家两个大管家皆满面愕然。

贾赦道:“蓉儿大好了?”

贾蓉礼也不施,淡淡沙哑道:“说话尚不利落,见过赦大爷。”

旋即站定在四个奴才身旁。

左右看看,似在寻摸什么,最后眼神定在张豆豆腰间。

轻轻一笑,慢悠悠抽出那柄龙泉清风剑,剑锋寒光熠熠。

众人大惊。

唯赖二和寿儿喜儿没什么反应,反有些笑意。

他们心知贾蓉一向嫌弃这俩丫鬟,必是要亲自动手。

赖二笑道:“蓉大爷何必动怒,再影响了身子,您既也不喜,我这便叫人撵走,不需打杀了吧?”

寿儿喜儿闻言,紧紧实实握住两个丫头的肩膀,等待贾蓉替他们哥俩撑腰。

秦可卿见流苏、纱雾惊骇颤抖,泪落不止的样子,更心知高门大户杀个把家生子不算什么事,正要开口帮求,却见贾蓉对两个丫鬟说:

“闭眼。”

流苏、纱雾万念俱灰之下,咬住唇角,紧紧合目。

暗呼:死就死吧,只希望来生出落成正常人的模样,再不被折辱。

——噗嗤

血染面。

俩丫头却半天没感到疼,反而听得两个男人的哀呼嘶鸣。

睁开眼,只见寿儿喜儿躺在血泊中打滚。

贾蓉一剑挥下,四条小臂齐肘斩落。

在迎春、瑞珠差点骇得昏过去的惊叫下,他淡淡然将宝剑递还张豆豆。

“还挺锋利。”

又轻轻揽住唬白了脸的秦可卿。

看也不看赖二,迎上贾赦瞪圆眼睛呆住的老脸。

“唐突了大老爷,勿怪。怪只怪这俩狗才,胳膊伸的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