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强扭瓜不甜，解渴就行
“殿下三思，群臣不停弹劾，熊廷弼也在请辞...”
“刘阁老请住。”
朱由校打断刘一燝，蹙眉正色说道：
“你不要继续重复，本宫听得很清楚了，但是君无戏言，本宫作为大明储君，前天与你们约定之事，现在不该按约定处理？
方阁老今日虽不在，两位尚书却是见证，何故出尔反尔？视本宫如儿戏？”
“呃...”
刘一燝被怼得怔住，同伴韩爌急忙出来打圆场。
“太子息怒，臣等绝不敢失礼，盖因国家大事必须审慎，熊廷弼这事商议良久，其实已经看出些问题。
抛却群臣持续弹劾不说，熊廷弼上疏请辞，说明他自己没信心，这样怎能经略辽事？俗话讲‘强扭的瓜不甜’...”
“本宫不管瓜甜，只要能解渴就行。”
朱由校再次强势回应，并语重心长说道：
“本宫看过熊廷弼相关文书，他上任之后缺量欠饷、少兵少将，有困难没及时得支持，信心不足是能够理解的，所以父皇决定大力支持。”
此言一出，刘一燝、韩爌面面相觑。
他们这两日去请安，也曾提及熊廷弼一事，朱常洛却不接这话题，只说熊廷弼这事找太子。
两人还以为照旧，可按照朱由校现在所说，他们父子已商量好了？
刘一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陛下要大力支持熊廷弼？可我们不是还没定么？”
“刘阁老别误会，前日本宫与方阁老商议后，夜里曾去乾清宫请示，父皇也同意我们的意见，
即今日有合适人选就用，没有就继留用熊廷弼，但无论是谁经略辽东，都会提供更大的支持。”
此时的朱由校今非昔比，与这些精明高官打交道，一字一句都得小心应付，以免落入对方语言陷阱，他不但见招拆招完美回答，还故意把首辅方从哲拉下水。
党争虽然有害处，但朝廷却不能成为一言堂，合理的斗争是必要的，否则很容易架空皇权。
而方从哲作为首辅，又是万历朝的过渡臣子，也很适合用来当靶子。
众人沉默不语，韩爌遂拱手再问：“敢问殿下，更大支持是指什么？”
“孙先生说过，打仗打的就是钱，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父皇会从内帑再拨一百万，定向发给辽东支配，另外还会赐尚方宝剑，授便宜行事等等...”
“当真？”
刘一燝目瞪口呆发声。
周嘉谟、黄嘉善猛咽口水，袁应泰则在心中自语：若有这样支持，我上我也行啊。
“这还能有假？君无戏言呐。”
朱由校语气淡然，紧跟着又补充道：“熊廷弼这事，今日就算彻底了结，诸位可按流程，上呈父皇朱批，今日还有别的政务要议么？”
“呃...没了...”
刘一燝摇头回应，随后对韩爌提议曰：“既然殿下有言，我等便按规矩办事，今日没准备别的议案，就不影响太子读书，我们先行告退？”
“合该如此。”
“殿下，臣等告退...”
“好。”
趁着几人还没远离，朱由校故意呼唤一旁的韩春，打造自己爱读书的人设。
“小春子，趁着晚课还有一些时间，把新买的《资治通鉴》给本宫读一段。”
“是。”
......
几人迤逦出了文华殿，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殿试，心里的想法各不一样。
“虞臣（韩爌字），虽然太子说得言之凿凿，但还得去乾清宫一趟确认，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
“一起去吧。”
“那我们...”
两位阁臣要去面圣，吏部尚书也想跟着去汇报请示，却被刘一燝所阻止。
“你们先回去吧，陛下多次强调需要静养，不喜欢太多人一起去。”
“哦好。”
三人正要转身，刘一燝又突然挥手，“袁侍郎，你先不要灰心，此事还得陛下做主，尚有回旋余地。”
“多谢阁老，不过下官仔细想了，如果太子所言为真，熊廷弼或许能行...”
“不要胡思乱想，就算得到这些支持，熊廷弼又能管多久？必定还会向朝廷诉苦，届时又复今日之状，岂非浪费钱粮与信任？他那个脾气不会改的...”
“呃...”
看到袁应泰气馁，韩爌便提议说道：“不如这样，他们先去内阁，等我们见完陛下，再行合计。”
“也好。”
......
文华殿与内阁，同在紫禁城东南区域，而六部衙门在城外。
吏部与兵部皆在承天门外，大明门以北路右侧区域，也就是朱由校逛棋盘街，途经那片衙门林立之地。
很快就到散值时辰，如果周嘉谟等人回部堂，今日这事就要拖到明日，所以韩爌才如此提议。
稍后，众人在文华殿外分道扬镳，刘一燝、韩爌穿门过廊，一路趋步往北而行。
按照紫禁城的设计，皇帝日常都该待在外朝，即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区域，夜里休息才回乾清宫等地。
这样从内阁或文华殿，走上几分钟就可以见到皇帝，但当明君贤臣都是苦差事。
明代朝会分大朝、朔望朝、常朝，大朝是重大节日才会举行，朔望朝即每月初一十五举行，常朝则是每天早朝与晚朝。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几乎是全年无休状态，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对于朝会不但极为重视，还为此制定了大量繁琐礼仪，其繁琐程度为之前王朝之最。
他本人鸡鸣而起、昧爽而朝，辛苦自己也让百官受累。
只不过，朱元璋的后代子孙，由于各种原因并不勤政，很多皇帝都长期‘怠政’，让外朝成了摆设。
有道是习惯成自然。
嘉靖沉迷炼丹修道，直接‘逃出’了紫禁城，万历的人虽在紫禁城，却几十年躲在内朝不出，现在朱常洛又因病不能临朝。
大明朝的官已经习惯，从内阁到乾清宫大概有一公里，每天请安相当于锻炼身体。
刘一燝、韩爌比方从哲年轻，两人一路无话下脚匆匆，不到十分钟就出现在朱常洛面前。
朱常洛已知其来意，所以在听完刘一燝汇报后，正色说道：“太子所言不差，他难得做一回主，朕自然要支持。”
“陛下的意思，是太子拿的主意？”
“不是你们讲好的吗？不过那些强有力的支持，是太子提的要求。”
“这...”
刘一燝、韩爌面面相觑，陛下是不是在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