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鼠脸人（二）
静谧的夜，宛如一块黑色的绸缎，轻柔却又压抑地笼罩着大地。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突兀地炸开，声音在夜色中肆意回荡，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惊得不远处栖息的飞鸟“扑棱棱”一阵慌乱振翅，匆忙逃离这突如其来的惊扰。
鼠脸人冷不丁遭此重击，脑袋“嗡”的一下，不受控制地猛地偏向一侧。转瞬之间，他的半边脸上，一个鲜红似火的巴掌印清晰浮现，五指印如同烙印般醒目。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可那本就密缝的双眼，眨动起来不过是上下睫毛急促地交叉抖动，模样滑稽得竟有些可笑。
鼠脸人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那印着巴掌印的半边脸，只觉一股无名业火“腾”地从心底蹿起。他心里清楚，自己虽说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可一身本领却不容小觑，在江湖上也算是闯出了些名堂，“黄袍道人”这名号，便是道上朋友对他实力的认可与肯定。然而此刻，竟被眼前这个在他眼中犹如蝼蚁一般，随便一根手指就能轻易碾死的小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这怎能叫他不怒火中烧？
“臭小子，你……”
可他满腔的怒火还未彻底喷发，大林子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豆子，说道：“你把他治好，我就带你去找那佛像。”大林子也算是胆大心细，隐隐看出这鼠脸人虽表面凶神恶煞，可内心却并非如外貌那般冷酷无情，倒像是披着一张坏人的皮囊，在世间闯荡周旋罢了。正是有了这般判断，大林子才敢如此大胆地与他谈条件，仿佛已然摸透了他的脾气秉性。
鼠脸人听闻此言，气得双脚猛地一跺，整个人如同一颗被点燃的炮仗，瞬间蹦起三尺高，口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左手，朝着前方用力推去。刹那间，不远处原本风平浪静、宛如镜面的湖面，陡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地都为之震颤。在这寂静得近乎死寂的夜里，那声音格外惊悚刺耳，巨大的水花如蛟龙出海般冲天而起，而后又如天女散花般自空中纷纷散落，恰似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倾盆而下。
“我……”鼠脸人激动得面色涨红，用手指了指自己，大声吼道，“我乃黄袍道人，自……”
“你别再这儿浪费时间了，一会儿那佛像要是没了，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大林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
鼠脸人听到这话，原本指着自己的手缓缓转向大林子，一张脸憋得通红，红得好似熟透的番茄，眼中喷薄而出的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将大林子吞噬。
鼠脸人双眼死死盯着大林子，那眼神仿佛要将大林子千刀万剐。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还在努力压制着内心那几乎要失控的怒火。
黄袍道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着牙说道：“哼，你这小子，倒是会拿捏时机。”目光如刀般在大林子身上剜了一下，继续道，“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说不定我现在杀了你，再自己去找佛像，也不是什么难事。”话虽强硬，可他心里却暗自思量，之前自己在这村子里已经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愣是没发现那佛像的半点踪迹。要是继续在这儿毫无头绪地浪费时间，万一之前那帮觊觎天目珠的人折返回来，或者又有其他知晓消息的人赶来，那自己可就彻底与那佛像，还有佛像手中的天目珠失之交臂了。毕竟，这江湖上知道天目珠消息的，可绝非他一人。
大林子望向黄袍道人，内心虽如小鹿乱撞般恐惧，但仍竭力佯装镇定。“你大可一试，不过我敢断言，你就算在这村子里找上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寻到那佛像的踪迹。况且，即便你侥幸找到了存放佛像之地，说不定那佛像早已被他人捷足先登取走了。”大林子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了一下，偷偷观察着黄袍道人的反应，又接着道，“再说了，您修为高深莫测，在您眼中，我二人不过如蝼蚁般渺小。”
听闻此言，黄袍道人，也就是这鼠脸人，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猛地一甩那高高抬起的袖袍，嘴里连声念叨：“罢了罢了。”紧接着，他“噗通”一声蹲下身子，伸出那瘦骨嶙峋、形如鸡爪般的手，探向仍处于晕厥状态的小豆子。这一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古怪。“这小子到底咋回事？方才分明烧得像个滚烫的火球，这会儿怎么热度全退了？奇了怪了，不仅烧退了，瞧这状况，身体竟也恢复如初了。”黄袍道人满心狐疑，小豆子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身体状况，实在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一旁的大林子瞧见黄袍道人死死盯着小豆子，上上下下仔细探查，心里“砰砰”直跳，顿时紧张得不行，生怕藏在小豆子身上的珠子被他发现。他心急如焚，赶忙一个箭步上前，装作一脸关切地轻轻抚摸小豆子的脸，试图将黄袍道人的注意力从小豆子身上上转移开来。与此同时，大林子满脸堆笑，极尽谄媚地说道：“您呐，可真是当世高人！就这么轻轻一碰，居然就把他给治好了，这等神通，简直让人惊叹不已啊！”
黄袍道人斜着眼睛，冷冷地瞥了大林子一眼，那如利刃般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大林子的五脏六腑，将他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看得清清楚楚。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如鹰隼般在大林子和小豆子身上来回游移，眼神中交织着浓浓的怀疑与探究之意。
此刻，夜更深了，四周的黑暗仿佛也察觉到了这紧张的气氛，愈发浓郁地压了过来。偶尔有几缕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吹得人后背发凉。
黄袍道人皱着眉头，继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两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大林子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却又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然。而小豆子或许是因为先前落水的劫后余生再加上之后村子的变故，如今虽是恢复如初，此刻却说不清是昏迷还是熟睡。
然而，任黄袍道人如何探查，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之处。他心中虽仍存疑虑，但也只能暂且放弃。“好了，他没事了，快带我去找佛像。”黄袍道人急切地催促道，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