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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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师预言,天命难违

“赵舟行毕竟是宰相,能坐上这个位子必然不会简单,若当真如你所说他被弃了,大虞当中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南方的增国发洪?这次天灾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不过短短两日,光是登记在册的死亡人数便已超过前几年北方秉国的那场旱灾。”

“五公主昨日动身去了增国?”

增国和秉国都是大虞的附属国。尚榆晚嘴上喋喋不休,她的脑子转得跟翻看信笺的动作一样快,心里头不断盘算着。

对方的地位权势都远高于她,更遑论暗地里的眼线走狗。上一次他们好不容易追查出张久全手下有琅绛国人,还没有顺藤摸瓜就被杀了个干净。这次若不是对方故意露出尾巴,他们或许还得抓着张久全再查好一阵子。

尚榆晚很清楚自己并非孤家寡人,她还有家人要保护,需得走一步看十步方可在最大限度内得以报仇雪恨还能确保家人的安危。

脑中忽而一阵刺痛,尚榆晚下意识伸手打了打自己的头之后继续一目十行的看信笺。

“不如,你还是先去找姬素闲看看。”

楼主按下尚榆晚不停翻动信笺的手,耳尖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操之过急,反而不利。”他忍下心中悸动,“身体若是出了事,其他的也不好展开手脚去做。”

尚榆晚的脑门突突的疼,并未发现那人只是碰了碰手便羞得耳朵都红了,她闻言作罢,站起身。

“行,我先去找姬素闲,你好生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能利用起来,最好是以张久全作为切口,想法子把他近日要送的东西是什么送去哪里,全部查出来。”

“若是可以,就顺着这条线把太子,宰相还有张久全私下和琅绛那边的交易明细都挖出来,证据,证人,证词,一个都不能少。他们都是个顶个的大人物,私下与琅绛交往过甚,可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银钱往来。”

太子等人位高权重,若有所图,便绝非只是一个燕门,更何况与异国有关,恐怕只会牵连更大。

说着,尚榆晚往门口走去,她背对着楼主,脸上隐隐现出几分狰狞的狠色。

“燕门绝不能毁在他们手里。”

拿她爹和尚家来刺激她,想引她上钩为他们做嫁衣,那便看看,到底谁死谁活!

尚榆晚的所思所想,楼主又岂会不知,他看着她打开门,忽然道:“你可曾想过,若是尚家灭门,圣上也有参与呢——十三年前的那个预言。”

“......我知道,也想过。”尚榆晚停下脚步,侧头,楼主却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楼主认为,那句预言孰真孰假?”

她的声音冷的像冰。

自朝宣十六年起,大虞就加设了问天阁这么个招揽奇能异士为皇室效力的部门,天师温棋君便是问天阁的掌权人。

【西出有龙,为国之心。】——这是温棋君消失之前说出的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预言。

这个预言,迫使尚榆晚前世五岁开始不得家人团聚,她爹尚均护年轻时曾立誓永不回朝镇守燕西,当年小小的她身上还有在燕门养出来的将女傲气,跟着病弱的陆旭初来京都安住时带着和尚均护如出一辙的意气风发。

尚榆晚的指甲似要钻进手心里。

......可她娘,在回京后的第三个月,就用一根尖锐的银玉翎形簪子划破了手腕,失血而亡。

“楼主的意思是?莫非那短短八字就是害得尚家满门被杀的最终缘由?”

思绪拉回现在,尚榆晚冷笑一声。

“若当真是圣上,不论是预言还是传闻,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幌子罢了。”

楼主静静看着她朝着姬素闲药房的方向走去,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仍有些痴望。

“......是啊。”

他口中低语。

“人,都是会变的。”

楼主这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所幸无人听见,自然也就无人存疑。

没过多久,楼主正看着信笺,耳朵忽然抖了抖。

这脚步声,是姬素闲来了。

“她人呢?”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蓝衣女子,闻言翻了个白眼,把手里提来的食盒放在桌上,那些信笺都被推到一旁。

“人家身体好着呢,不过是思虑过甚有些转不过来了才会头疼,我方才给她扎了几针已经在我那儿睡下了。”

“吃吧,今日我换了另一种药膳,我看着你吃完。”

“我又不是不吃,老盯着我作甚?”

楼主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到雌雄莫辨的脸,细眉长眼,形如慈菩。

不过可惜,他的左眼一片灰暗,还有一道从左眉歪斜到脸颊的疤痕,就像是破败寺庙里的一尊被砍坏的菩萨石像。

若尚榆晚看见了他的真容,他们之间的交易怕是要重头再议——原因无他,只因这人便是她前世拜了天地的夫君,祈王萧清序。

“萧哥。”

姬素闲坐在萧清序对面,一手撑头,另一手百无聊赖的耍弄从自个儿头上拿下来的刀簪。

萧清序嘴里吃着,只闷闷回了一个嗯字。

姬素闲似是随口一问:“她当真只是一个能助你辅佐公主登基的谋士?”

“嗯。”

见他回应的敷衍,姬素闲也不说话了,等他吃完便伸手去把脉。

“......”

“......”

萧清序沉默不语,姬素闲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眼眸,眼神变换的十分精彩。

最终还是姬素闲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叹了一口气。

“你和师父都不说,我也就不旁敲侧击的问了。”

姬素闲收拾好碗筷放回食盒,站起身抬脚就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住。

“萧哥,莫怪我多嘴。现在的这个尚榆晚,不是那个对你的爱慕之情视而不见的尚家小姐。”

“现今这世道,女子的境遇虽不比从前艰难,但能有这样的学识和眼界也实属不易。还有,尚家小姐的死脉你诊过,我也诊过。”

萧清序仍是沉默,姬素闲言尽于此,扬长而去。

“我知道。”

空荡的房间内,萧清序的声音飘渺如雾。

他伸手摸自己的脉象。

时沉时轻,若隐若现,都快摸不到了。

他的心气散了。

萧清序喃喃自语,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天命难违。”

萧清序的视线落在信笺上。

但他从不信天命。

他只信事在人为。

人此一生制心一处,便无事不成,胜天半子,也是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