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变革的亡灵
这是一个异常偏僻且漆黑混乱的巷子，即便是白天，也无人愿意接近。穿着破布斗篷的瘦小身影躲在一处死角，死死的护着怀中的包裹，这是她最后的食物了。
忽然出现的飞龙让巴黎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多数的人选择逃离，只有少数人祈祷着飞龙赶紧离开，然后躲进房屋之中再也不出来。
变革将她的一切都毁了，现在就连她唯一果腹的东西都要抢走。死死的缩在这一角，任由强盗们的辱骂，她在心里诅咒着法兰西，祈祷恶龙将这个国度的每一片土地都焚毁。
惊慌的叫声从外面传来，然后一切化为安静。
正当她疑惑是不是强盗放过自己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需要帮忙吗？”
愣住了一下，她偷偷的向外看去。天空之上的微光让她看清，围堵她的强盗们已经躺在地上哀嚎，旁边站着手持巨盾的少女。另一个人半蹲着伸手向她，似乎想要将拉她出来。
如今的巴黎或许还会存在拥有良知之人，但是她不觉得自己能够好运的遇到……但是这个声音太过的温和，令身处黑暗的她，忍不住将手抵了出去。
握着的手太过瘦弱，让藤丸立香愣了一下，从废墟一角爬出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她面容脏兮兮的，但是却有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眸。
“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的男孩带着温和的笑，“住在哪里？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脏兮兮的女孩目光躲闪，打扮成贫民的模样能让她更好的融入到这里，但是刚才她突然有些后悔打扮成这样……至少，不应该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的。
面对男孩温和的目光，她低着头，小声的回答：“……玛丽。”
藤丸立香愣了一下，虽然“玛丽”这个名字在西方是个很常见的女孩名字，但是还是让他觉得，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
女孩的家在贫民区的一角，说是家，不过是一栋濒临倒塌，用木棍支撑着墙壁才能勉强使用的危房。
在将藤丸立香与玛修带进来之后，玛丽将他们留在勉强可以称为客厅的地方，让他们稍作等待，自己则翻出换洗的衣服之后，小跑进了隔间之中。
玛丽的家并不是太大，却被木板严实的隔成了几个小房间。且相当的整洁，很难让人相信，这会是贫民区一间其貌不扬的小屋内的布置。
木板做成的墙壁能够隔绝视线，但是却不能隔绝声音。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应该被改造成洗浴间的隔间传来，藤丸立香玛修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护送她回来的途中，自己说出他们需要找个地方暂住之后，玛丽就将他们带到了这里。作为刚才帮助的感谢，他们可以留在这里。
思考了一下，藤丸立香并没有拒绝，因为他们需要获取关于巴黎城中的情报，玛丽或许能够帮助他们……但是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隔间的木门打开，换上朴素但是洁白的裙子，正用干净的毛巾擦着头发的玛丽走了出来。
在外面等待的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只能带来微弱照明的烛光闪动，自然垂下的白金色长发让略显昏暗的房间明亮了几分。除了那过于瘦弱的身躯，面前这有着秀丽面容和蔚蓝眼眸的女孩，与刚才脸上脏兮兮的贫民少女没有一丝的相似。
玛修有些惊讶的说：“玛丽小姐，原来那么漂亮吗？”
“抱歉刚才以失礼的姿态面对两位。”玛丽微微屈膝，向他们表示感谢，“再次感谢你们的帮助。”
“举手之劳而已，相反应该感谢的是我们。”藤丸立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感谢玛丽你愿意收留我们。”
“我也只是在报答而已。”玛丽回答，她双手搭在腰间，姿态不像是贫民区长大的女孩，倒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
“……刚才就觉得不对，原来是躲在贫民区之中的贵族啊。”通讯中的达芬奇小声的说。
示巴在巴黎的结界之内再次受限，仅能确定面前的女孩是和拿破仑以及他的士兵一样，是活在现在的人类。但是刚才她在面对藤丸立香以及玛修时的平静，屋内这和贫民窟不符的整洁，以及在面对客人时要衣装整洁以及保持良好的礼仪。
这女孩，大概是变革时躲在这里的贵族。
坐在藤丸立香对面的玛丽愣了一下：“有谁在说话吗？”
“晚上好，美丽的女孩，这里是迦勒底，是与救了你的这两位骑士是一伙的。”达芬奇的声音继续从通讯手环之中传出。
玛丽一脸的惊讶，刚才那刻意保持的平静被打破：“这个，不是魔术师的手段吗？你们是魔术师吗？”
“我不是魔术师，只是一介骑士而已。”藤丸立香解释说，“不过我确实和魔术有些因缘。”
玛修在一边补充：“我也只是一介亚从者……盾卫骑士而已，话说玛丽小姐你居然知道魔术师吗？”
为了隐藏神秘，魔术师是不会轻易向普通人透露自身的存在。示巴对于玛丽的评价，也仅仅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普通女孩而已，和魔术师扯上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中的玛丽眸光有些黯淡，缓缓的说：“……我也是听过家人提起过。”
“既然知道魔术师，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对话大概会很方便。”达芬奇继续说，“玛丽，我们这边有问题需要问你，方便回答吗？”
“是什么？”没有立即答应，玛丽看向藤丸立香。
后者侧头，透过墙上那隐隐有些透风的窗，看到了外面的一片狼藉：“想问的东西可能有点多，天上的裂缝，城外的飞龙，以及城中的惨状……”
这些他们也曾询问过拿破仑，但是不久之前还在土伦作战的后者，对于巴黎最近的情况，以及这附近的异常并没有多少了解。仅有的一些情报，都是通过逃出的难民知道的。
“裂缝的话，是在几天之前突然出现的，那些双足飞龙也几乎同时出现。”玛丽回答他。“据说，召唤它们的人是贞德。有人说她为了报被处于火刑的仇，成为了复仇者。”
又是贞德？藤丸立香思索，刚才那驾驭巨龙的少女，很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贞德。可是那位为护国而死的奥尔良圣女，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成为复仇者唤来飞龙，在法兰西肆掠，似乎也与她那全身漆黑的样子相吻合。
“至于巴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玛丽继续说。
她走到窗边，神情变化，脸上的柔美不再，隐约有些狰狞，眼眸中也带着某种快意：“是神的惩罚，神让那些因变革而死的人回到这里，给无信者们降下惩罚！”
玛修顿住，藤丸立香沉默。这即使落魄也要保持良好的姿态的少女，头一次在他们面前出如此憎恶某物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期待着法兰西立刻毁灭一样。
“咕咕……”
有些不会看气氛的声音响起，那前一秒还在诅咒法兰西毁灭的女孩脸红的捂住肚子：“抱歉，居然空着肚子招待客人。请稍等，我这就去准备晚餐。”
所谓的晚餐，是她刚才拼死保护的包裹，里面是一块已经发霉的面包。
几分钟后，玛丽愣愣的坐在桌子的一角。所谓桌子，不过是一块木板与木棍拼接，勉强可以用来放东西的台子。平日里她一人的话完全够用，但是现在又加上两个人与一只神秘小兽，就显得相当的拥挤。
桌上的托盘之中有着热腾腾的食物，并不是她拼死保护的快要发霉的面包，而是那名叫玛修的女孩，从那一面巨大的盾牌之中拿出的。
她解释说这是用魔术的手段扩充了盾牌的空间，能够放置一些必需的生活品。在发现还处在饿肚子的窘迫状态时，便微笑的将食物拿出，作为收留他们的感谢。
咀嚼着食物的藤丸立香看到玛丽还在发愣，出声问：“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储存在玛修盾牌空间之中的食物物资算不上美味，以提供最大的热量与营养为优先。且口味真对他们做过调整，生活在1793年的“古代人”玛丽可能不适应。
“没有不合胃口。”玛丽摇了摇头，低声的说，“只是，太久没有和人一起用过餐了……”
怎么可能不合胃口，她可是敢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与强盗争抢。如今远非面包可比，且热腾腾的食物摆在面前，如果不是之前受过的教育让她不能再失去礼仪，她可能已经失态的用手抓着吃了。
第一口温暖的食物的食物入口，玛丽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温和的视线让她侧头看去，对上了骑士先生微笑的目光。
躲闪的低下头，已经不能再在他面前失态的玛丽问：“骑士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藤丸立香，来自迦勒底，这个名字对西方人来说可能有些拗口吧。”藤丸立香回答。
尝试着念起对方的名字，玛丽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那自从父亲死去，与母亲和弟弟分开后没有笑过的自己，正带着淡淡的，和面前骑士一样温馨的笑容。
手中的报纸被不知道翻了几遍，晚饭后的藤丸立香企图在这之上找到一些情报。之前拿破仑所说的，变革的亡灵让他有些在意。如果猜的不错的话，那大概会是一名他们未曾见过的从者，且就在这巴黎之中。
玛修来到他身边，将手中的毯子放下：“御主，御寒的毯子我拿过来了。”
这勉强能称为客厅的地方已经搭起两个简易的木板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解决完这个特异点之前，这便是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居所了。
看着藤丸立香手中的报纸，玛修有些疑惑的说：“前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染血的项链’事件的关系者吧？”
染血的项链，发生在距今八年前的，一场令法国王室蒙羞，令法国民众愤怒的欺骗事件。
有人假冒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义，将价值两百万镑的项链骗走。
即使事后表明，王后本人可能完全被蒙在鼓中，且曾数次的拒绝过珠宝商的推销，表示出对那项链并不感兴趣。但依旧有人认为是王后私自吞下了项链，且不想支付后续的费用，而设计了这样的一场骗局。
无论王后到底无辜与否，法国王室在民众的威严，在这次事件中降到了最低。这也是后来变革发生时，许多人如此仇恨王室的原因之一。
藤丸立香点了点头，他们问过了玛丽现在的时间，只是得到了大致是十月下旬的回答，距离前王后被处刑并没有经过几天。因为混乱的缘故，她并没有特意的去关注日期。
目前看来，天空之中的裂缝，以及双足飞龙的出现，还有巴黎城内未知从者的战斗，大概都发生在这位王后被处刑之后。
之所以那么想，是因为发生上述这些情况的话，当时的法国当局大概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死她。
“怎么说呢……”将报纸铺在了面前，已经通过扫描而得知报纸内容的达芬奇说，“感觉这位王后，和现在巴黎的状况有很大的关系。”
再多的推测也只是推测，更加具体的，只能向被召唤到巴黎城中的从者确定，又或者……
“……向那位王后本身确定。”藤丸立香喃喃的说，“毕竟，她也是这场变革的亡灵，是可能被召唤到这里的从者之一。”
“咔嚓！”杯子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让藤丸立香回头，玛丽正呆呆的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听着他刚才的话。
“玛丽，怎么了吗？”将杯子捡起的玛修有些担忧的问，因为玛丽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惊恐的东西。
“没……没什么，抱歉两位……我可能要失陪一下了。”缓缓的往后退，忍不住的颤抖的玛丽捂住了嘴，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隔间自己的房间之中。
不放心的玛修跟了过去，藤丸立香则低头看着报纸。说起来，这位被处死的前王后，也有着“玛丽”的名字，虽然玛丽这样名字在西方并不出奇，但是那收留他们女孩的反应……
“很值得在意不是？”手环里的达芬奇说，“看来，你们好像救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