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雁

潘泓亦

时候已是深秋，金黄的秋风挟着道路两旁的落叶起舞，我行走在用落叶铺成的大道上，身旁是冷丝丝的空气，千丝万缕地缠着我的呼吸。

大雁的鼓翼之声簌簌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一群排成大大的“人”字的黑影从我头顶急不可耐地飞过，它们的翅膀从空中划过，留下满目的孤独。

转过街角，暴露在眼前的是那熟悉的场景——一路铺满金黄，还有一条矮矮的青色石凳。我走上前去抚摸那石凳，冰得刺骨。看着这寒若冰霜的石凳，有谁会想到它上面曾浸润着爷爷的体温，还有我那在风中飘摇不定的记忆呢？

又是一群大雁，行色匆匆地从头顶飞过，我呆呆地站着，眼前浮现出爷爷的幻影。

那个秋天似乎非常寒冷。如今残存在记忆中的印象，便是我抬起稚嫩的脸，望着身旁的爷爷，我的脸被阳光笼罩，爷爷敞开衣襟，低着头，坐在石凳上。摆弄着手中被阳光渲染成金光灿灿的木器，他的脚前堆着一层层蜷曲的木片，同他的皮肤一般泛出慈祥的光泽。

“爷爷，爷爷，这个小木人好好看，是给我的吗？”我侧过脸，靠近爷爷问。

“呵呵，当然是给我的乖孙子了。”他爱抚地摸摸我的头。记忆中爷爷的身上始终散发着一股楠木的清新香气。

“爷爷，你为什么老是做小木人呢？”我又问。

爷爷的手顿了一顿，木屑落叶般飘散，他静静地抬起头，望望太阳，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木人，对我说：“孩子，当你怀念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要找到一个寄托的。”爷爷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呆望着放在地上的木人。“喏，孩子，拿好，你要好好珍惜它。”

“嗯，我一定会的！”我兴奋地接过小木人，爱不释手地摆弄着。

“小心，别弄坏啊。”爷爷笑容灿烂地说。

这时天空传来“嘎嘎”的叫声，我和爷爷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是大雁！

“大雁吗，当时她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呢。”爷爷怅然地说。“爷爷，爷爷，给我讲个大雁的故事吧。”“好，好，孩子，听好了……”

爷爷在来年初春的时候回到了乡下。而我，仍在这个小城中，过着自己的生活。记得送走爷爷的时候，我抱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一阵阵楠木的香气在那时候便永驻在我心中了。

几年后我收拾衣柜，从衣柜中骨碌碌滚出两个小木人。那个好的是爷爷给奶奶雕的像。还有一个雕得七歪八扭的爷爷，是我雕的。

拿着两个小木人，我感慨万千。“嘎嘎……”大雁唱着高亢的歌从高空中掠过，我从回忆中惊醒。朦胧中我闻到了一股楠木的清香，那是爷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