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去

断星谷的血战，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晨曦升起之时，那漫山遍野的煞气才稍微平息。

山谷的土地被染得殷红，焦土之上，尸骸横陈，不分人妖。昨日还神威赫赫的强者，此刻也不过是一具具倒毙在乱石间的尸体。

传说中的九阳宝珠，最终竟不知所踪。

据说是被一名神秘黑袍人趁乱卷走，也有人说宝珠本就非凡，认主而去，踏入虚空，飞向不知名的所在。更多的传言纷纷而起，流入朝野各方耳中，搅动了原本就不安的风云。

而此时，距离断星谷十数里之外，密林之中，何衍与李玄仙悄然现身。

经过一夜的潜行，两人总算逃离了断星谷外围那些搜寻的修士与妖族残部。李玄仙曾以灵息化影术遮蔽了二人气机，又凭山林地势断去踪迹，才没有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看来，各方都没能得手。”何衍一边行走一边回头望了一眼断星谷方向，语气中难掩复杂，“这东西……真的能决定天下吗？”

“九阳宝珠既是灵源，也是钥匙。”李玄仙轻声道，“可开九阳封印，也可镇压妖域之门。得它者，不只是力量的跃升，更是话语权的争夺。”

她微微转头看他一眼：“你若得了它，将不仅是一名修士，而是天下诸侯的眼中钉，诸神之敌。”

“我不怕他们。”何衍淡淡说了一句，却也没有太多喜色。

“可你未必会活得久。”李玄仙顿了一顿，“你方才在谷中不抢，是对的。”

何衍轻轻点头，转而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灵都。”李玄仙沉声道，“该回去了。”

两人再无迟疑，顺着林间小道折返回灵州腹地，再择驿路通往朝都灵都。

此时正值暮春，江水涨满，原野青翠，草木初盛。路上偶有旅人商贩来往，车马蹄声与人语交织，带着一丝世俗的喧嚣，与此前战场的杀伐如两个世界。

走了许久，两人寻到一处溪畔歇脚，李玄仙独自立于水边，衣袂飘飘，望着那潺潺流淌的水流，神色竟有几分出神。

何衍在她身后坐下，取出干粮默默咀嚼。许久，他抬起头，轻声问：“你……为什么来神策司？”

李玄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她眼神中没有往日的锋锐，反而柔和许多：“我出生在皇室，却从来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太皇长孙，表面上是荣耀，实际上不过是一颗摆在棋盘上的棋子。”

她缓缓蹲下，伸出手，指尖在溪水中轻轻拨动：“我看着父辈争权，看着兄弟自相残杀。我曾以为，离开皇城就能远离这一切……可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漩涡，在整个天下。”

她顿了顿，望向何衍：“你呢？你为何还活着？”

何衍闻言，怔了怔。他一开始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最初是为了活下去……后来，是为了替那些死去的兄弟讨个说法。再后来，我想杀光那些把人命当草芥的权贵。”

他苦笑了一下：“可我现在明白了……杀几个贪官，斩几头妖，不足以改变天下。”

李玄仙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沉默间，何衍突然站起身，一枪破空，直刺前方一棵巨树，枪身带着雷鸣之声，轰然震开树干，断木飞溅。

“但我还想试试。”他低声道，“既然你说，这宝珠是钥匙……那我就跟你走到底。”

李玄仙望着他，忽然轻轻一笑：“你真像我当年认识的一个人。”

“谁？”

“我自己。”她说。

何衍愣了愣，也笑了。

那笑意之中，不再有战火的阴霾，也不再是寒枪独行的冷意，而是一种同行之人间的认同与默契。

两人就这样，在溪水潺潺与林间鸟鸣中，重新整装启程。

而在他们背后，断星谷的血雨腥风才刚刚散去，新的漩涡，正在灵都深宫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