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弥虚幻阵
夜色将路渊的庄园浸染。
唯有那座特制的练功房，透出不同寻常的光。
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无数细密如蛛网的符文在表面缓缓流淌。
路渊正站在阵图的中央，进行着最后的调整。
他神情专注，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
一道原本黯淡的符文骤然亮起，随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庞大的阵图之中。
这便是他为自己那位傲慢自负的弟子，精心准备的“弥虚幻阵”。
这阵可颠倒乾坤，混淆视听。
让身处其中的人，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嘿嘿！红毛小子，让你见识一下为师的厉害！”路渊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免有些期待。
次日一早。
马格努斯兴冲冲的赶来。
他那巨人般的身躯几乎要碰到练功房高大的门框，脸上带着一贯的好奇与自信。
“师傅，什么法术还需要专门准备？”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孩童般的期待。
阵法中央，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没有回头。
路渊的幻象笼罩在流光溢彩的符文之中，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如同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
“心无杂念，方能见得真实。”
“这术法需要阵法配合，用以磨炼道心，进来吧。”
马格努斯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脚步。
他对自己的心灵与智慧也有着无比的自信。
踏入阵法的中心，脚下符文光芒猛地一闪，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周围的环境也没有丝毫变化，墙壁上只有符文在流淌，鼻子里依旧是那股檀香味。
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真实感，被无限地放大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师傅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能听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眼前的背影，每一寸衣袍，每一根发丝，都真实得无可挑剔。
这种极致的真实，本身就是一种最深沉的虚幻。
“路渊”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丹药。
那丹药通体温润，色泽如羊脂白玉，表面隐有宝光流转。
一股奇特的药香飘散开来，不浓烈，却仿佛能钻进人的神魂深处，让人纷乱的思绪瞬间平息下来。
“此乃定神丹，”路渊开口，声音温和，“可助你摒除杂念，更好地体悟这阵法中的玄妙。”
这番话，马格努斯毫不怀疑。
他一直对，路渊师傅的本事很好奇，此前也看过他炼制各种奇奇怪怪的丹药。
这下终于可以体验下这丹药的神奇。
同时对于救他一命路渊，马格努斯抱有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没有进行任何灵能探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伸出巨大的手掌，直接从路渊的幻象手中接过那枚“定神丹”，一把丢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恶臭从丹药中喷涌而出！
那味道，正是这段时间庄园内净化亚空间污秽气味残余的集合。
真正的灵能屎山！
不容抗拒的恶臭，瞬间流遍马格努斯四肢百骸。
深入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基因链条的缝隙之中。
马格努斯的灵能，被瞬间污染。
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沉甸甸的，难以调动分毫。
想要抵抗这种恶臭！
却连张嘴呼吸都困难！
那足以撕裂装甲的肉体力量，也像是被无数条无形的锁链捆绑，变得迟滞而沉重。
他瞬间真正成为了一个“恶臭凡人”。
就在他被这恶臭整的欲仙欲死时，面前的“路渊”脸上温和的笑容开始扭曲，
变得诡异而滑稽。
“呱……呱呱呱……”
一阵幸灾乐祸的怪笑声，从“路渊”的喉咙里发出。
马格努斯双眼圆睁，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路渊那纤长的身形，在光影的扭曲中迅速缩小、变形。
白色的道袍化作了金灿灿的皮肤，修长的四肢变成了粗短的蹼爪。
“噗”地一声，一只半人多高的蛤蟆出现了。
金富贵咧着它那张快要咧到后脑勺的大嘴，得意洋洋地看着目瞪口呆的马格努斯。
“傻大个，记住咧，这是你蟾爷爷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金蟾的声音尖利而响亮，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可能是虚！”
“什么都不探查就敢往嘴里塞东西，也就是遇到你蟾爷爷我心善。”
“要是换个亚空间的邪魔，你现在已经被夺舍八百回，魂都拿去点天灯了！”
它拍了拍怀里的元宝，继续用教训的口吻说道：
“好好享受一下凡人的世界吧，别以为力气大、会放电就了不起。”
“没脑子，迟早被人玩死！呱！”
马格努斯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
震惊、羞辱、愤怒，无数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心中爆发。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要将练功房的屋顶掀翻。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朝着那只该死的蛤蟆猛扑过去。
然而，他那足以撼动山岳的冲锋，此刻却显得如此笨拙。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速度变得迟缓无比，每一步都像是在深陷的泥沼中跋涉。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蜂蜜，紧紧地裹住他的身体。
挥出的拳头，带起的不再是撕裂空间的音爆，而是一阵无力的微风。
“呱呱！来追我呀，红毛傻大个！”
金蟾化作一道戏谑鬼脸的金色烟雾，轻松地躲过了马格努斯的扑击。
随后现身在马格努斯肩膀，揪了根他的红毛，
在他转身后，又忽然闪现到天花板上给他泼了一身冷水。
“好好洗洗吧！臭红毛！”
金蟾化作一道金光左突右闪，还不时发出一长串嘲笑声。
马格努斯怒吼连连，却始终连金蟾的边都摸不到。
他就像一头被蒙住眼睛的公牛，在斗牛场里疯狂地冲撞，追逐着那个永远也碰不到的红布。
此时，练功房之外。
苏薇娜正趴在门缝上，鼻梁上架着一副奇特的水晶眼镜。
镜片上流转着淡淡的辉光，正是金蟾用不知名材料为她特制的“万华镜”。
在她眼中，练功房内的景象滑稽又可爱。
高大威武的马格努斯。
此刻正像一头无头苍蝇，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挥舞着拳头。
嘴里还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追逐着一团只在万华镜中存在的金色光影。
“噗嗤……”苏薇娜忍不住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个贱兮兮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小丫头，看好了，这只是开胃菜。你蟾爷爷我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练功房内，那道金色的烟雾在最后一次盘旋后，
猛地向上一冲，凭空消散，连同那烦人的嘲笑声也一并消失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马格努斯喘着粗气，停在练功房的中央。
汗水顺着他火红的发丝滴落，在光洁的玉石地面上溅开。
被压制的感官，被戏耍的耻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无力。
他环顾四周，墙壁上那些玄奥的符文依旧在缓缓流转。
光芒一明一暗，仿佛无数只眼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窘境。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失去力量是何等的滋味。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拔掉了爪牙的雄狮，被折断了翅膀的巨龙。
空有一身怒火，却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感觉就像一个走丢了的、三四吨重的红毛孩子，
被人抢走了心爱的玩具，还被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他想找人告状。
可就连刚才那个让他放下所有戒备的师傅，都是假的。
在这颠倒的幻境里，他连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