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力竭寒潭
青墟……
这个陌生的名词,如同烙印般刻在他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是这片大陆的名字?还是那个被埋葬的纪元?
源脉断绝……大灾变……
这些词带着冰冷的绝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结合村民口中“邪祟”、“灾星”的称呼,以及他们那刻骨的恐惧……难道这个世界,依旧笼罩在那场远古灾变的阴影之下?难道他们口中的“灾祸”,与这石碑残片所承载的毁灭记忆有关?
而他占据的这具身体……原主,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会被视为带来灾祸的邪祟,被沉入这深藏石碑残片的寒潭?
谜团如同洞外的黑暗,层层叠叠,深不见底。
但陆垣的眼神,却在最初的剧痛和混乱之后,一点点沉淀下来。考古学者特有的、对未知的探究欲和对历史真相的执着,如同不灭的火种,在这绝境中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一部分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冰冷的石碑残片从淤泥中完全挖出。残片边缘锐利,入手沉重异常,远超同等大小的石头。他脱下身上那件粗糙的、早已湿透破烂的麻布短褂,将残片仔细地、一层层包裹起来,紧紧绑在胸前最贴身的位置。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如同贴着一块寒冰,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实在感”。
这残片,是钥匙,也是警钟。
做完这一切,陆垣再次靠着冰冷的石壁,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半休眠的状态。精神力的巨大透支让他极度疲惫,但他不敢完全睡死。掌心的冰蓝微光随着呼吸的节奏,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本能地抽离着周围水中的寒意,维持着身体最后一点可怜的生机,也警戒着任何可能靠近的危险。
寒冷、饥饿、伤痛、灵魂的疲惫……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
但胸前的冰冷石碑残片,掌心的微弱源力之光,以及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灭世景象,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活下去,只是开始。踏出这个石洞,外面等待他的,是比这寒潭更刺骨的敌意,是比这黑暗更深邃的谜团,是那条注定要以血与骨铺就的、一步一个脚印通往力量巅峰的荆棘之路。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陆垣被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惊醒。冰冷的潭水寒气入肺,每一次咳嗽都撕心裂肺,牵动着全身的伤痛。他摸索着探向自己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
在冰冷刺骨的潭水里浸泡太久,伤口感染,加上精神力的巨大透支,身体终于发出了崩溃的警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勉强维持的清醒。
不能再等了!
继续留在这石洞里,只有被寒冷和伤病慢慢耗死的结局。必须出去!必须在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找到食物、干燥的环境,或者……一线生机!
陆垣咬紧牙关,强撑着虚软无力的身体,扶着湿滑冰冷的石壁,艰难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的伤口和全身酸痛的肌肉,眼前阵阵发黑。高烧让他的感知有些模糊,但胸前石碑残片冰冷的触感,却异常清晰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摸索着,一点点挪向洞口的方向。
洞口外,水面透下的光线依旧微弱,但比起洞内的绝对黑暗,已经算是“明亮”了。这意味着外面至少不是深夜。
他停在洞口内侧,侧耳倾听。
死寂。
只有潭水极其微弱的、缓慢流动的声音。岸上那些充满恶意的咒骂和投石声早已消失。那些村民……是离开了?还是守在外面?
陆垣的心悬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滚烫的肺叶,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丝。
他将包裹着石碑残片的布包在胸前紧了紧,确保它不会滑落。然后,他缓缓地、尽量不发出任何水声地,将头探出了洞口。
幽暗的光线涌入视野。他身处寒潭靠近边缘的深水区,上方是晃动的、墨绿色的潭水。岸边的方向,巨大的黑色礁石在昏暗光线下投下狰狞的阴影。视线所及的水面,漂浮着一些之前村民投掷下来的树枝和浮木。
没有看到人。
陆垣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他不敢大意,屏住呼吸,又仔细倾听了片刻。除了水声,依旧没有任何人声。
也许……他们以为他死定了,或者被水流冲走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从石洞中钻了出来。冰冷的潭水再次包裹了他,但这一次,他立刻凝聚起那微弱却已初步掌握的源力!
掌心微光一闪!
【凝寒为引,束气成旋】!
意念集中!目标不再是抽离寒意保暖,而是……搅动!
嗡!
掌心那点微弱的冰蓝光芒猛地一旋!一股极其细微、极其凝聚的冰寒气流如同无形的钻头,瞬间刺入面前的潭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被刺中的潭水区域,温度骤然下降了一瞬!一小片范围的水流,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温“节点”微微扰动了一下,产生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混乱漩涡!
这漩涡小得可怜,力量也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足以推动水流或形成什么攻击力。
但陆垣的目的,本就不是攻击!
就在这微小漩涡形成的瞬间,它极其短暂地扰乱了水流的自然状态,形成了一小块极其浑浊、光线扭曲的微小区域!如同投入水中的一粒极小的沙尘造成的瞬间浑浊!
就是现在!
陆垣抓住这源力制造出的、不到半秒钟的视觉干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向斜上方、一块巨大黑色礁石投下的浓重阴影区域窜去!他的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水蛇。
哗啦……
身体破开水面,带起轻微的水响。他立刻将自己紧贴在冰冷湿滑的礁石背面,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凝神倾听,感知全开。
几秒钟过去……十几秒过去……
岸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远处怪异古木发出的呜咽声。
没有惊呼,没有脚步声,没有石块破空的声音。
成功了!那微乎其微的源力干扰,配合着阴影和极致的潜行,瞒过了可能存在的监视!
陆垣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滚烫的浊气。他不敢停留,强忍着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身体的虚弱,借着巨大礁石的掩护,手脚并用地向着远离村民可能存在的方向,沿着潭边嶙峋湿滑的石岸,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爬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踝的伤口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传来钻心的疼痛。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但他胸前的石碑残片冰冷依旧,掌心的源力微光在每一次力竭时都顽强地亮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支撑着。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寒潭,直到身后的水声被浓密的、散发着硫磺腥气的怪异灌木丛彻底阻隔。
前方,是更加浓密的、从未见过的巨大蕨类植物和扭曲古木构成的原始丛林。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危险的气息。
陆垣终于力竭,一头栽倒在潮湿腐烂的落叶层上。冰冷的腐叶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诡异的舒适感。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他那被高烧烧得有些模糊的视线,似乎瞥见了不远处腐烂的树根下,几朵颜色灰暗、毫不起眼的伞状小蘑菇。
蘑菇……
食物……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他昏沉的意识里闪过。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着抓向那几朵灰暗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