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宗考核
晨雾如乳白色的轻纱，缠绕在玄空山巨大的轮廓上，让这座沉睡的巨兽更添几分神秘。山脚下早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时冥挤在人群边缘，一股混合着新鲜灵草、修士汗味以及泥土湿气的奇特气息直往鼻子里钻。头顶偶尔传来仙鹤清越悠长的鸣叫，试图涤荡这尘世的喧嚣，却总被前排某个体格敦实的修士身上蒸腾出的浓烈汗味无情打断。
“啧，这味儿……”时冥皱了皱鼻子，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仙凡有别”的接地气版本。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领导讲话的“优良传统”都如同刻在基因里一般根深蒂固。当一架流光溢彩、由三十六名白衣弟子稳稳抬起的鎏金大轿，在万众瞩目中缓缓升上半空时，时冥就知道，属于耳朵的“酷刑”开始了。为首那位身着华贵紫袍的长老，悠然抚着三缕飘逸的长须，声音经过灵力加持，洪亮地传遍整个山谷：“夫玄冥者，肇始于混沌初开，秉天地之灵枢……”
时冥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袍少年，突然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悄悄递过来一块温润的玉简，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前辈讲的是宗门源流，听着犯困就用这个录着，回头再看。”玉简入手微暖，那长老滔滔不绝的话语瞬间化作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符文在玉简表面流淌记录。时冥暗自咋舌：修仙界的‘录音笔’都这么高级？这要是搁大学课堂……
“考核——开始！”
一声蕴含灵力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驱散了时冥的走神。前方翻涌的云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开，一架通体漆黑、仿佛由玄铁铸就的巨大阶梯，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梯阶边缘流淌着冰冷的银色光纹，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高台之上，先前演讲的长老们捻须含笑，目光如炬地俯视着下方。
“这梯子……到底什么名堂？”时冥一把拽住身旁的灰袍少年。
少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略显笨拙的木框眼镜，语速飞快：“玄空天梯！前四百阶测筋骨体魄与意志毅力，纯重力压制；中四百阶是‘迷心幻境’，勾动心魔；后四百阶考问道心澄澈与否；至于最后那四百阶……”他嘿嘿一笑，镜片闪过一道精光，“嘿嘿，据宗门秘录所载，自开派祖师玄月女帝登顶后，至今……无人能及！”他话音未落，天梯中段便传来一声闷哼，一个修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鲜血狂喷，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尘埃。
识海中，墨云充满鄙夷的嗤笑适时响起：“垃圾玩意儿！也配称法宝？小子，等会儿看老子怎么把这破梯子的重力禁制全给它卸了，保管你走得跟逛自家后院一样轻松写意。”
时冥心中一动，趁机请教：“老墨，这法宝等级到底怎么划分的？”
“哼，”手腕上的枪纹微微一亮，墨云的声音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凡俗器物分九品，之上是圣品（下、中、上），再上是仙品（下、中、上），再往上，才是真正的‘灵宝’！先天灵宝懂不懂？那是天地孕育的奇珍！当年那家伙的库房里，上品先天灵宝都只配用来垫桌脚！”墨云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与缅怀，“就眼前这破梯子，连圣品上阶都够不着，给老子提鞋都嫌它硌脚！”
说话间，已有性急的修士开始攀登。初始的百阶似乎还算轻松，或许是数千年来前人摸索出了一些经验，并未有人立刻倒下。但随着高度攀升，无形的压力骤增！有人被强大的重力死死压趴在冰冷的阶梯上，动弹不得；有人则像断线的风筝般被弹飞，惨叫着滚落；更有甚者，在踏过四百阶后，突然神情呆滞，或痴痴傻笑，或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做出种种荒唐之举……无论何种表现，都被一旁严阵以待的玄冥宗执事弟子迅速判定失败，面无表情地“请”离天梯。
时冥深吸一口气，在墨云不耐烦的催促下，终于抬脚踏上了第一阶。预想中的千斤重压并未降临，脚下反而传来一种奇异的柔软感，如同踩在厚厚的云毯上。他挑了挑眉，索性双手背在身后，刻意放慢脚步，一步一阶，悠闲得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
“快看那小子！”
“他……他在散步？脑子进水了不成？”
“怕不是被幻境迷傻了？”
山脚下的议论声嗡嗡响起，连高台上的长老们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时冥充耳不闻，识海里墨云的“导航”精准无比：
“左前方第三块梯阶，灵力回路不稳，绕开踩旁边那块。”
“右边那道亮银纹别碰！是幻境触发点，踩暗纹走。”
四百阶转眼抛在身后。当他的靴子踏上第四百零一阶的瞬间，眼前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重组——苏小时泪眼婆娑地控诉着分手，父母失望透顶地指着他鼻子痛斥“废物”！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攫住心脏！然而，墨云的冷哼如同冰水浇头：“雕虫小技，也敢惑心？”手腕枪纹光芒微闪，眼前的幻象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啵”的一声消失无踪。他甚至有余暇瞥了一眼旁边一个在幻境里对着虚空磕头如捣蒜的修士，恶趣味地冲他比了个中指。
八百阶！时冥停下脚步，微微喘息，打算就此打住，混个内门弟子足矣。识海里的墨大爷却不乐意了：“没出息！外门弟子能查到什么鸡毛蒜皮？至少得是真传！”一股温润却磅礴的力量自枪纹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方才的些许疲惫一扫而空，双腿仿佛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只能认命地继续向上攀登。
一千阶！周围的修士已寥寥无几，每一步都沉重如铅。一千二百阶！只剩下三道身影还在咬牙硬撑。其中那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尤为引人注目，她倔强地向上挪动，无形的压力将她裙摆撕扯得猎猎作响，额角晶莹的汗珠在晨曦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如同破碎的彩虹。
“咦？这丫头……有点意思。”墨云难得地发出一声带着些许兴趣的评价。
时冥路过少女身边时，她正半跪在一千二百五十阶上剧烈喘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臂：“还能行吗？加油。”少女猛地抬起头，一张清丽却苍白的脸上，那双杏眼里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一千四百阶！天梯之上，仅剩两道身影。少女已是强弩之末，香汗淋漓浸透衣衫，脚步虚浮，每一次抬腿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反观时冥，在墨云这个超级“外挂”的屏蔽下，所有禁制形同虚设，依旧气息平稳，甚至觉得……有点无聊？毕竟他现在爬的，真的只是一条会发光的超长楼梯。
“一千五百阶！他踏上了真传位！”
“天啊！他真的做到了！”
山脚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山谷。时冥松了口气，刚想停下脚步享受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墨云那蛊惑（命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都到这儿了，半途而废像话吗？想想看，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你呢！登顶！必须登顶！让这帮土包子开开眼！”
“可我腿是真的有点……”时冥试图挣扎。
“酸个屁！老子当年……”墨云立刻开启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模式，碎碎念如同魔音灌耳。
在墨云的精神轰炸下，时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上。一千五百五、一千五百八……每向上踏出一步，高台上长老们的吸气声就响亮一分，脸上的震惊之色也浓重一分。当他终于踏上那第一千五百九十九阶时，整个玄空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风停了，鸟雀噤声，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他脚下那最后一阶上。
最后一阶。
时冥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或狂热、或嫉妒、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抬脚，稳稳踏下！
嗡——！！！
异变陡生！
整个天空骤然昏暗！万里晴空瞬间被翻滚的紫黑色雷云吞噬，粗如巨蟒的紫色电龙在云层中疯狂扭动、咆哮！云层深处，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模糊虚影一闪而逝，仿佛被惊醒的古老存在投下的一瞥，随即又轰然消散，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与此同时，玄空山最深处，那片被视为宗门禁地的古老山谷中，传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恐怖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脏被狠狠撕裂！
轰！轰！轰！
数道缠绕着浓郁不祥黑气的巨大黑影，悍然冲破层层叠叠的古老禁制，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裹挟着滔天的怨气与死意，直冲云霄！那赫然是几口巨大无比的漆黑棺椁！腐朽的棺盖早已被恐怖的力量崩飞，棺椁之内，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