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故意刁难
冰冷的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吝啬地洒在林霄办公室昂贵的地毯上。他头痛欲裂地醒来,昂贵的真皮沙发并未带来多少舒适,反而让他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组装过一样酸痛。宿醉的眩晕感依旧顽固地缠绕着他,但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昨夜那双挥之不去的、清澈到近乎“冒犯”的眼睛。
苏念。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混乱的记忆里。那个在深夜空寂公司里,唯一亮着灯、专注得仿佛世界只有数字的女孩。她那纯粹的意外和警惕的眼神,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酒精带来的最后一丝混沌,也浇醒了他内心深处某种从未体验过的、名为“被忽视”的刺痛。
“呵…”林霄扯出一个自嘲的冷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坐起身。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逐渐苏醒的城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切都遵循着金钱和权力的规则运转。他是林氏的太子爷,是这座城市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之一。从小到大,他身边围绕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机、巧笑倩兮地想要靠近他?她们的喜欢或许掺杂着目的,但至少那喜欢是直白而热烈的,是对他身份、财富、外貌的认可,是他习以为常的空气。
而苏念呢?
她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闯入者。一个深夜扰人清静、散发着酒气的麻烦。没有惊喜,没有谄媚,没有一丝一毫“林总”光环带来的晕眩感。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不感兴趣”。那眼神干净得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污点。
“竟然还有女人……不喜欢我?”林霄低声喃喃,像是在确认一个荒谬的事实。这句话在他心里反复咀嚼,非但没有让他释然,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某种被冒犯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幼稚的不服气。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烦躁,陌生得让他觉得……羞辱!
对,就是羞辱!
他林霄,林氏的继承人,竟然在一个小小的财务部职员面前,感受到了被无视、被排斥的羞辱感?这简直比在酒吧被那些女人纠缠更让他难以忍受!那些女人至少证明了他在某些方面的吸引力(哪怕只是物质的),而苏念的平静,则是对他整个存在价值的一种无声否定——在这个女人眼里,他林霄,引以为傲的一切,似乎都毫无意义。
这种认知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自尊心。他那被酒精和优越感麻痹已久的神经,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彻底激活了。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要“纠正”这个错误。他要让苏念像其他女人一样,看到他的“魅力”,感受到他的“力量”!他要让她知道,无视他林霄,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种属于纨绔子弟特有的、被宠坏了的幼稚报复心混合着“霸总”式的掌控欲,开始在他心里发酵。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个不识趣的女人“施压”,让她明白,在这个地盘上,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行动:
场景一:清晨的“偶遇”与刻意为难
时间刚过九点,财务部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苏念坐在自己那个角落的工位上,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一份月度成本分析报告。她的世界很简单,数字是清晰的逻辑,报表是严谨的规则,她沉浸其中,心无旁骛。昨夜的小插曲早已被她归类为“意外事件”,抛诸脑后。对她而言,林霄只是一个遥远的、与她生活无关的符号,一个被公司八卦赋予了太多光环的纨绔子弟。她对他的印象,除了昨晚的狼狈,更多是道听途说的挥霍无度和对工作的漠不关心。这样的人,不值得浪费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突兀的气场骤然降临在财务部开放办公区。原本细微的键盘敲击声和低声交谈瞬间停滞,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霄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价格不菲的深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昨夜宿醉的痕迹。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下巴微扬,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冷漠姿态,径直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工位,最终精准地、带着明确目的地落在了那个角落里纤瘦的身影上。
苏念感觉到周围的异样,下意识地抬起头。当看到林霄正朝自己走来时,她清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站起身,微微颔首,语气是标准的职场礼貌:“林总,早上好。”声音清冽,没有任何波澜。
林霄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刻意释放着强大的压迫感,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慌乱、紧张或者……哪怕一点点被“临幸”的受宠若惊。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秋的湖水,不起一丝涟漪。这种平静,在他眼里无异于一种无声的挑衅。
“你,”林霄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苏念是吧?”他明知故问,目光像审视一件物品一样扫过她朴素的衣着和简单的工位。
“是,林总。”苏念回答,不卑不亢。
“上个月华东区的销售成本分析报告,”林霄随意地指了指她桌上刚刚还在处理的那份文件,“我十分钟后要在董事长办公室看到最终版。”他刻意加重了“十分钟”和“董事长办公室”这几个字。
周围的同事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华东区的销售数据庞大复杂,最终的整合分析报告通常需要至少半天时间才能完成最终校对和排版。十分钟?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苏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她迎上林霄带着审视和挑衅的目光,眼神依旧清澈,却多了一份不易动摇的坚定:“林总,这份报告的数据整合和交叉验证尚未全部完成,十分钟内无法保证其准确性和完整性。如果董事长需要,我可以立刻整理出目前已确认的核心数据和初步分析摘要。”
她的回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客观困难,又提出了可行的替代方案。没有惊慌失措的辩解,也没有低声下气的求饶。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维护工作的严谨性。
林霄的眉心狠狠一跳。他预想中的慌乱、委屈、甚至泪眼汪汪地求他宽限时间的情景完全没有出现!这个女人,居然还敢跟他讲道理?还敢反驳他的要求?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他感觉自己“霸总”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更强的压迫感逼近苏念:“我说十分钟后,在董事长办公室,看到最终版报告。听不懂吗?需要我重复第三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钉在原地。
周围的空气仿佛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为苏念捏了一把汗。
苏念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恶意和压力。她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有些发白。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林霄在故意刁难,任何辩解和求情在这种纯粹的权力碾压面前都毫无意义。她不能退缩,不是为了对抗林霄,而是为了维护自己工作的尊严和底线。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林霄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但背脊挺得更直了,声音依旧平稳:“明白了,林总。我会尽力在十分钟内完成我能完成的部分,并准时送到董事长办公室。但关于数据完整性的风险,我会在报告封面页进行备注说明。”她没有说“做不到”,而是说“尽力完成我能完成的部分”,并主动承担起风险提示的责任。这既是一种不卑不亢的服从,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责任在你,我已尽力并尽责。
林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地盯着苏念低垂的、却透着倔强的眼睫。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混合着被“忤逆”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腾。他精心策划的施压,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个女人,她怎么敢!她凭什么如此平静!凭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畏惧他!
“哼!”他猛地直起身,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冷哼,仿佛再多看她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十分钟后,看不到报告,后果自负!”丢下这句充满威胁的话,他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财务部,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场景二:午休的“关照”与物质羞辱
午餐时间,员工餐厅人声鼎沸。苏念端着一份简单的员工餐,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想尽快吃完回去处理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刚坐下不久,一个穿着讲究、笑容标准到有些假意的助理就端着一个极其精致的、明显不是员工餐厅出品的日式便当盒走了过来。
“苏小姐,”助理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都注意到,“这是林总特意吩咐,从‘竹月’给您订的午餐。林总说您上午辛苦了,需要补充营养。”助理将那个价值不菲的便当盒放在苏念面前简陋的餐盘旁,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便当盒盖子半开,露出里面摆盘精美、食材考究的刺身、寿司和天妇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响起,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念身上,充满了探究、羡慕、嫉妒,甚至是不怀好意的揣测。
苏念看着眼前这份奢华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午餐,脸上没有任何惊喜或得意。她的眉头反而紧紧蹙起,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强烈的反感和……厌恶。
特意?关照?辛苦?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还是用物质来彰显他高高在上的“恩赐”?上午那十分钟的极限施压,差点让她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因为数据临时核对不上而急出冷汗(幸好董事长临时会议推迟了),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送昂贵午餐?这简直是对她智商的侮辱,更是对她职业尊严的践踏!
她林霄以为用金钱和奢侈品就能收买人心,就能让她像那些酒吧里的女人一样对他感恩戴德、摇尾乞怜?就能抹杀他上午那恶劣的刁难行为?就能让她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
荒谬!可笑!令人作呕!
苏念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她甚至没有碰那个便当盒一下,直接站起身,端起自己那份只吃了几口的员工餐盘。她的动作很稳,但指尖的微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愤怒。
她对着一脸错愕的助理,声音清晰而冷静,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听清:“替我谢谢林总的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我吃员工餐就很习惯,这份午餐太贵重了,我消受不起,请您拿回去处理吧。”她刻意加重了“无功不受禄”和“消受不起”几个字,然后不再看助理一眼,径直走向餐具回收处,将自己那份几乎没动的餐盘倒掉,转身离开了餐厅。背影挺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孤傲。
那份精致的日式便当孤零零地留在桌上,像一件被遗弃的华丽垃圾,无声地嘲笑着林霄自以为是的“魅力”。
消息很快传到了林霄耳中。
“砰!”他办公室那张价值不菲的黄花梨办公桌上,一个水晶烟灰缸被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说什么?!”林霄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难以置信。“消受不起?无功不受禄?!她以为她是谁?!”
助理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林霄主动示好(在他自己看来),送出的礼物,竟然被如此轻蔑地、毫不留情地退了回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比直接扇他一耳光还要让他难堪!这简直是在把他那点可怜的、想要证明自己魅力的心思,彻底踩在脚下碾碎!
“好!很好!”林霄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苏念!你有种!我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能撑到什么时候!”
场景三:下班前的“关怀”与终极施压
下午,财务部笼罩在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中。苏念埋头工作,心无旁骛,仿佛上午和中午的闹剧从未发生。她很清楚,林霄的刁难不会就此结束。她必须更专注,更谨慎,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果然,临近下班,林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财务部门口。这一次,他没有进去,只是斜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再次精准地锁定了苏念。
苏念感觉到了那束目光,但她没有抬头,只是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的数据流上。
林霄看着她那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注模样,心里的邪火越烧越旺。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苏念的工位旁。这一次,他甚至懒得找借口。
他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轻佻而侮辱的意味,用指关节随意地敲了敲苏念堆放在桌角的一叠刚打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表——那是她下午花了几个小时才整理好的重要凭证附件。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和轻蔑,“你……”
就在他开口的同时,他仿佛“不经意”地,手臂一抬,正好扫到了苏念放在桌角的半杯温水。
“哗啦——!”
杯子应声而倒,温水瞬间倾泻而出,精准地浇在了那叠厚厚的、刚刚打印好的报表上!纸张瞬间被浸透,墨迹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一片,彻底报废!
“哎呀!”林霄发出一声毫无诚意的惊呼,脸上却毫无歉意,反而带着一种看好戏般的、恶劣的兴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念,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充满恶意的弧度。“不好意思,手滑了。”那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周围的同事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赤裸裸的、带着羞辱性质的破坏。
苏念的身体猛地僵住。她看着自己辛苦几个小时的心血瞬间化为泡影,看着那些模糊晕染的墨迹,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她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清澈平静的眼眸里,此刻终于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怒火如此纯粹,如此炽烈,几乎要喷涌而出,将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焚烧殆尽!
她死死地盯着林霄,胸脯因为剧烈的愤怒而起伏着。她紧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拍案而起的冲动。她知道,一旦失控,就正中他下怀!她不能给他任何借口来进一步打压自己!
林霄看着苏念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愤怒火焰,心中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意!终于!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强烈的情绪!虽然这情绪是愤怒,是憎恶,但那又如何?至少不再是那该死的、让他抓狂的平静和无视!他终于撕破了她那层冷静的面具!
他享受着苏念的愤怒,像个恶劣的孩子终于弄哭了不跟自己玩的同伴。他甚至挑衅般地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充满了“你能奈我何”的嚣张和得意。他等着她的爆发,等着她的哭诉,等着看她彻底崩溃。
然而,苏念眼中的怒火在剧烈燃烧了几秒后,竟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力,被她强行压了下去!那火焰并未熄灭,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坚冰,封存在她眼底最深处。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她看也没看林霄那张写满恶意的脸,径直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抽出几张吸水纸,开始面无表情地处理桌面的水渍,小心地拿起那些被浸透的报表,尽管它们已经无法挽回。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没关系,林总。我重新打印一份就是了。”说完,她径直走向打印机,开始重新设置打印任务,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在风雪中倔强挺立的青松。
她的反应,再一次超出了林霄的预期!没有崩溃,没有哭闹,甚至连一句指责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无视和更加决绝的疏离!她甚至不屑于再看他一眼,不屑于再跟他多说一个字!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的把戏很幼稚,你的恶意很可笑,我苏念,不陪你玩!
“你……!”林霄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继而扭曲。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用尽全力演了一出戏,观众却只有冷漠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和失控感狠狠攫住了他!他精心策划的施压,他引以为傲的“霸总”魅力,在苏念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像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
“好!很好!苏念!你给我等着!”他气急败坏地低吼一声,再也无法维持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狂暴的戾气,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冲出了财务部。路过门口时,他甚至一脚狠狠踹翻了走廊上的一个装饰性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整个楼层侧目。
财务部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念站在打印机旁,听着那刺耳的踹击声和远去的暴躁脚步声,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她看着打印机缓缓吐出的新纸张,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委屈,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绝不屈服的决心。
林霄的“施压”和“魅力展示”,在她这里,只收获了满满的厌恶和更深重的、坚不可摧的隔阂。他那套在风月场和奉承者中无往不利的手段,在苏念这片纯粹的“净土”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尴尬和一腔无处发泄的、属于纨绔子弟的羞恼。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钱和权买不来、压不服的东西——比如,一个灵魂干净的女人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