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选秀综艺
屏幕里,女帝高踞御座,指尖漫不经心划过金盘里的名册。
殿下玉阶之下,一排排或清冷、或桀骜、或温润如玉的绝色男子垂首恭立,宽袍广袖掩不住挺拔的身姿,玉冠束发,更衬得一张张面孔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
烛火煌煌,映照着他们低垂的眼睫、紧束的腰身,还有那衣料下若隐若现的、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邵思涵抱着薯片盘腿坐在床上,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忘了。
她猛地一拍大腿,薯片袋子“哗啦”一声英勇就义,碎屑飞溅:“哇!看看那腹肌!那勾人的眼神!那俊美得惨绝人寰的脸!我的天爷啊!都帅到我心坎里去了!”
她对着屏幕里一个抬眸望来的红衣“凤君候选”猛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一通乱拜,声音带着破音的激动,“行行好!老天爷行行好!让我也进去演两集吧!就两集!让我摸摸那腹肌……啊不,体验一下帝王尊荣就行!”
最后一个字带着颤音还没完全消散,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黑暗兜头罩下,瞬间吞噬了屏幕的光亮、薯片的咸香和她自己的惊呼。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被猛地拽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再睁眼,视野被一片刺目的、流动的金红占据。
鼻尖萦绕的是极其陌生又极其浓郁的香气——冷冽的沉香如同千年古木的魂魄,丝丝缕缕缠绕着甜腻得近乎霸道的龙涎,底下还压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庞大宫殿本身散发出的幽深空旷的味道。
“嗯……”
喉咙干得发紧,她下意识地想揉眼睛,手臂一动,沉甸甸的。
低头,目光触及的是一片玄黑,浓重如凝固的午夜,上面却用金线盘踞着狰狞威严的龙形,鳞爪张扬,仿佛随时要破衣而出,噬咬天地。
宽大的袖口堆叠在肘间,露出底下同样华贵的深紫里衬,边缘滚着细细密密、几乎看不见针脚的璀璨金边。
她僵硬地抬起手,指尖都在细微地颤抖,一枚硕大的、通体碧绿的扳指箍在拇指上,冰凉沉重,压得骨头都有些发酸。
这……这材质,这纹路,这沉甸甸的帝王威仪……绝对不是淘宝九块九包邮能搞定的!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下重过一下,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面前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和那方巨大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投向前方。
“轰——”
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灵魂上。
宽阔得令人窒息的殿宇,高耸得需仰断脖子的盘龙金柱,无数盏巨大的宫灯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沉淀了千百年的、渗入每一块金砖的森然威压。
而在这煌煌天威之下,玉阶丹墀的尽头,整整齐齐,跪满了人。
清一色的男子。
雪青、月白、鸦青、绯红、墨蓝……各色华服如同春日里骤然铺开的锦绣画卷,在冰冷的地面上铺陈开来。
他们姿态恭谨,额头抵着光可鉴人的金砖,乌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或金簪之中,露出修长优雅的颈项线条。
宽阔的肩膀撑起华美的衣料,劲瘦的腰身被玉带紧紧束住,勾勒出蓄满力量的轮廓。
即便跪伏,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挺拔与气度,依旧如松似竹,破开这沉闷的空气。
数十人,鸦雀无声。
只有殿外遥远的风声,穿过重重宫阙的缝隙,送来一丝呜咽般的回响。这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胆俱颤。
邵思涵,不,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女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一路炸上头顶,头皮阵阵发紧。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这动作几乎是身体残留的本能——下颌微微抬起,努力模仿着屏幕里那个睥睨天下的姿态。
宽大龙袍袖口里的手,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用那点尖锐的刺痛提醒自己:稳住!别露馅!露馅就是万劫不复!
“平身。”
两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干涩,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低沉威严。这具身体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衣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汇成一片低沉的潮音。阶下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动作划一地缓缓直起身躯。
视线,终于毫无遮拦地撞了上去。
邵思涵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五颜六色的光斑疯狂闪烁。
【救命!妈妈!活的!全是活的!3D环绕无死角立体声环绕版!】
内心的小人已经抱着脑袋在疯狂跑圈尖叫。
【左边第三个!那个穿月白的!那是什么神仙侧脸!鼻梁!是刀削出来的吗?睫毛!那是睫毛精转世吧!啊啊啊他在发光!自带柔光滤镜!】
【中间那个红衣服的!锁骨!衣领开那么低是合理的吗?喉结!喉结动了!他咽口水了!天啊那线条……吸溜……(擦口水)】
【右边!右边那个异域风的!小麦色皮肤!深邃眼睛!腰!那腰是真实存在的吗?感觉我两只手就能……打住!打住!邵思涵你要端庄!你是女帝!】
【腹肌!虽然裹在衣服里但那个轮廓!那个若隐若现的起伏!啊啊啊这殿里是不是太热了?空调呢?不对,古代没空调……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副高深莫测、仿佛阅尽千帆的淡然表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龙袍下的腿肚子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全靠御座的扶手在支撑。
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疯狂鼓噪的心脏和发烫的脸颊。
就在这死寂又暗流汹涌的当口,一个清冽如山泉击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疏离,清晰地响起:
“陛下。”
邵思涵(女帝版)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倏地投向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跪坐在左侧稍前位置的男子。
一身素净到极致的月白广袖深衣,衣料是顶级的云锦,却无半分绣纹点缀,只在领口和袖缘滚着极细的银丝暗边,清冷得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峰。
墨发用一根莹润的羊脂玉簪松松挽起大半,几缕不驯的发丝垂落鬓边,更衬得他肤色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近乎透明的冷白。
他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小片安静的阴影,遮住了眸中可能泄露的任何情绪。
身姿挺拔如修竹,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高。膝前横放着一张式样古朴的七弦琴,深褐色的琴身温润内敛,如同他这个人。
他并未抬眼直视御座,只是对着前方虚空处,姿态恭顺,声音却平稳得不起一丝波澜:“陛下眉间似有倦色,可是为北疆军报烦忧?臣不才,新得古曲《幽涧鸣泉》,或可……为陛下稍解烦思。”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冰凉的琴弦上,指尖干净圆润,那动作带着一种天生的韵律感,仿佛生来就该属于琴弦。
【啊啊啊!清冷禁欲系天花板!声音酥断腿!手!那手是艺术品吧!他说要给我弹琴!抚平烦忧?呜呜呜什么神仙!】
内心弹幕瞬间被“啊啊啊”刷爆。
还没等邵思涵从这波“清冷音攻”中缓过神,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声音,如同沙漠里裹着金沙的热风,猛地从右侧撞了过来:
“我的王!”
这称呼大胆得让殿内本就紧绷的空气瞬间又凝滞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扫向了那个发声者。
那是一个与周遭的含蓄雅致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身浓烈如烈火的朱红锦袍,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神秘的太阳图腾,衣襟肆意地敞开着,露出大片蜜色的、紧实光滑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锁骨。
浓密的微卷黑发随意披散,几缕垂落在他棱角分明、充满野性美的脸庞旁。
他有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罕见的、近乎纯金的琥珀色,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炽热地仰视着御座上的邵思涵。
他右手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行了一个异域味十足的抚胸礼,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这大殿所有的阴霾,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尊贵无上的陛下!您比我们萨图尔绿洲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耀眼!您的光辉,足以让大漠最凶悍的孤狼俯首!我,哈鲁纳,萨图尔王最勇敢的儿子,愿匍匐在您的脚下,为您献上我的忠诚与……一切。”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滚烫的、不容置疑的意味,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跳跃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征服欲。
【异域野性小狼狗!不!是大狼狗!他在发光!金色的眼睛!蜜色胸膛!他在勾引我!他绝对在勾引我!这谁顶得住啊!】
邵思涵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又快了一倍,脸颊烫得估计能煎鸡蛋。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咙里可疑地“咕咚”了一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赶紧用一声刻意的、威严的低咳掩饰过去,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做梦!
腹肌!喉结!睫毛精!清冷仙君!异域王子!
视觉盛宴在眼前疯狂轮播,内心的弹幕已经密集到快要卡死机。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误入顶级奢侈品珠宝展的穷光蛋,每一件都想要,每一件都看得她眼花缭乱、心脏狂跳、口水直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青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无声无息地躬着身,踩着近乎无声的步子,捧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明黄锦缎的紫檀木托盘,悄然而至。
他将托盘恭敬地放在御案一角,然后垂手退到阴影里,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剪影。
邵思涵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那锦缎之下,会是什么?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轻轻探出,捻住了锦缎的一角。
冰凉的丝滑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动,那片沉重的明黄被缓缓掀开。
紫檀木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卷册页。不是奏章,而是……一本名册。
封皮是柔软的明黄云锦,触手生温。她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墨色小楷,工整得如同印刷体,清晰地罗列着名字、籍贯、家世、特长,甚至……还有几行极简的评语。
“柳文渊,江南道姑苏人士,前太傅柳承安嫡孙。擅琴,精棋艺,通经史。评:清雅蕴藉,气度清华。”
“哈鲁纳,西境萨图尔部王子。擅骑射,通多族语,精搏击。评:性情如火,勇武过人。”
“萧墨,京畿卫戍副统领萧远山之子。擅剑术,通兵法。评:沉稳少言,刚毅内敛。”
名字,画像(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描勾勒),信息……一页页翻过,如同打开了一个装满了绝世珍宝的潘多拉魔盒。
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带着钩子,勾着她那颗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心。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墨字,冰凉光滑的纸面触感,却奇异地在她心底点燃了一把更旺的火。
选秀……凤君候选……
这个词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
选谁?清冷如谪仙的琴师柳文渊?热情似火的异域王子哈鲁纳?还是后面那个眉眼刚毅、气质冷峻的将门之子萧墨?或者……翻牌子?像电视剧里那样?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
【翻牌子!对哦!可以翻牌子!】
内心的小人瞬间从混乱的尖叫鸡切换成了兴奋的土拨鼠,【这不是选秀!这是大型沉浸式真人恋爱攻略游戏!还是顶配帝王版!SSR卡池随便抽!想翻哪个翻哪个!我的天……这游戏……好像能玩一辈子!】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感觉太陌生,太刺激,太……让人上瘾了!
嘴角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绝对不符合女帝人设的、傻乎乎的笑容。
她猛地用尽洪荒之力绷住脸,强行压下那即将失控的嘴角。
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与探索欲,再次缓缓扫过阶下那一片低垂的头颅和挺拔的身影。
每一个身影都像是一个待拆封的、充满诱惑的盲盒。
指尖在名册光滑的页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感受着那细微的纹理。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充满兴味,如同一个终于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朕……”
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却意外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顿住了,目光落在名册上那个“柳文渊”的名字上,指尖轻轻点了点。
阶下那抹清冷的月白身影,似乎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虽然依旧垂着眼,但那搭在琴弦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泄露了一丝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邵思涵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心头那点隐秘的掌控欲得到了奇异的满足。
她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新奇、甚至有点恶劣的探究,终于将那句在舌尖盘旋了许久的话,用一种刻意放缓的、带着玩味的语调,清晰地吐了出来:
“柳卿……”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寂静大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那月白身影更加紧绷的脊背线条,才慢悠悠地续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不容置疑的期待:
“你的《幽涧鸣泉》……朕,现在就想听。”
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内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无数道目光,或惊诧,或探究,或隐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聚焦在御座之上,也聚焦在那抹孤清的月白身影上。
柳文渊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清冷的眼眸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第一次,直直地迎上了御座之上那双带着新奇、玩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味的眼睛。
她随手拈起一块云片糕,莹白如雪的糕点在指尖微微发颤。
当她递出糕点时,他微抿的唇线绷得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半空凝滞片刻,最终如同触碰易碎琉璃般,小心翼翼接过。
那抹若有若无的疏离与转瞬即逝的动摇,像根细针刺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