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女的心思
李涛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并未落在眼前有着致命威胁的圣女身上，而是投向了那浩瀚无垠、万里无云的夜空。那深邃的夜空，如同一面巨大又冰冷的镜子，映照着他眼中翻涌的寒芒。
那寒芒，如同沉睡万载的太古凶兽，睁开了那双充斥着暴戾与毁灭的血瞳。
嗡——
一股凝练到实质的恐怖杀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周围。许沐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
李涛并未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瞬间溶解。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不是快。
是彻底的、毫无征兆的消失。
“什……？！”许沐清冷的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以她的心性，也在这超越认知的速度面前，产生了惊愕与空白。
她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瞬间疯狂扫向四面八方。但，晚了。
噗通！噗通！噗通……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几乎在她回过神的同一瞬间，密集地在她身侧响起！
许沐猛地转头，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刚才还气息沉凝的天玄宗内门精英弟子，此刻竟如同被割倒的麦秆，倒在一地！十几具身躯，都保持着前一秒警戒的姿态。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惊愕与茫然，仿佛就连死亡的降临都未曾察觉。
没有许沐认知中那惊天动地的碰撞也没有那灵力爆发的光芒，只有弟子脖颈间的一抹刺眼猩红的血线。
李涛的快到了连死亡都显得如此……寂静。
死寂的山坳中，只剩下许沐孤零零地站在那以及毫无征兆出现的李涛。
他就好像从未离开过。只是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刀，许沐知道这柄长刀，不久前它还在它的主人腰上，可现在它的主人已经倒在她的脚边了。
滴答！
一滴血珠，从锋锐的刀尖悄然滑落，砸在下方的落叶上，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并缓缓晕开了一小片的暗红。
李涛握着染血的长刀，刀尖斜指地面。他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滔天杀意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沉寂与冰冷。
他的目光，越过刀尖滴落的鲜血看向了许沐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
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却比任何的话语都更加冰冷也更加致命。
最终，李涛说了一句话，声音清晰地传入许沐耳中
“圣女殿下，好自为之。”
李涛转身就要离开时，许沐一句话却让他的身影微微一顿。
“为什么不杀我？”许沐的声音带着不曾有的轻松
“前辈就不怕我回宗门后，将今日之事，连同那‘小主人’的蛛丝马迹，一并上报吗？”
李涛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看向了许沐。他并没有看向许沐的眼睛而是看向了她掌心，一小撮晶莹的粉末，正从她纤细的指缝间簌簌滑落，在惨淡的月光下折射出微弱的灵光。
李涛知道那是天玄宗特制的“灵犀石”的粉末，此石可以让千里之外的人知晓这里的声音，是天玄宗监察的手段之一。而此刻，它却被许沐亲手捏成了齑粉。
李涛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他沉默地注视着许沐的动作，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少女。良久才缓缓开口：
“青云坪上我说过会回报你的善意。”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冰冷的尸体，落到许沐脸上，“即使你现在传讯天玄宗，等到他们过来我们早就离开了。这世间，能困住我的人，很少。”
“是吗？”许沐的唇角，忽地向上弯起一个与之前冰冷圣女截然不同的、带着少女般狡黠灵动的弧度，眼底闪烁着狐狸般的光芒。
“那晚辈告诉前辈，就在此刻，黑面军以及锦卫的顶尖好手，已经接到密令，正全速向此地合围而来呢？”
李涛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锦卫的人或许前辈弹指可灭，不足挂齿”许沐的语速陡然加快“但黑面军呢？”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弥漫在四周
“那可是历经战争淬炼的凶器。他们只知道杀戮！纵使前辈有通天之能，在陷入这无边无际的人海煞气之中，也会有力竭的时候吧？”
她的眼神，此刻充满了笃定，就如同将致命的匕首，精准地抵在了对手最脆弱的命门上。
“你”李涛那沉寂的气息重新躁动起来“在威胁我吗？”
“不敢！”许沐挺直了背脊，脸上那狡黠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坦然。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李涛那足以碾碎灵魂的逼视，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只想请前辈，帮我一个忙。”
“一个能让我暂时摆脱天玄宗控制，哪怕只有一年时间的忙。”
她深吸一口气后抛出了最后的砝码。
“只要前辈能答应此事，晚辈以道心起誓。必为您争取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黑面军与锦卫，绝不会出现在前辈面前！”
“呵……”李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在这么实力不平等的情况下与他谈条件的少女。
“有点意思……”他缓缓开口，收敛起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帮你这个忙，倒也可以。”
他的目光，如同能穿透皮囊的利刃，直刺许沐灵魂深处。
“但在这之前，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赌上性命，背叛天玄宗，放弃天玄宗给你的资源，只为换取这区区一年的时间？”
许沐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一地同门尸体中间。她清丽的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情绪也褪去了，只剩下一片平静。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清澈的眼眸中，翻涌起复杂难辨的光芒——是刻骨的执着？是深埋的痛楚?还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呢?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又重得如同誓言，清晰地回荡在这片血腥的地方
“因为……”
“我要找到一个真相。”
“一个被层层谎言掩埋的真相。”
“一个我到底是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