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之下舞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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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齿轮与缎带

林渺的舞台是聚光灯下的天鹅绒地板,是镜子里永不松懈的姿态;林焰的世界是机油浸润的水泥地库,是引擎内部精准咬合的冰冷齿轮。

爱将他们焊接在了一起。

林焰会在车库里放一个老旧的CD播放机,循环林渺最喜欢的古典乐专辑——贝多芬的交响乐、德彪西的月光。汽油味、松节油和金属焊接的灼热气息中,流淌出婉转悠扬的琴音和小提琴的咏叹调,奇异地和谐。林渺则爱上了在车库门口那片难得的空地上练功。夕阳西下,她伸展、跳跃、旋转,身体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她的影子与林焰俯身修车的身影在斑驳的墙面上交织、重叠。

他会暂停手里的扳手,看着她在光和尘中起舞,汗水在蜜色的皮肤上闪着光,仿佛一只误入凡尘的精灵,美得惊心动魄。她也爱看他专注打磨一个零件,额角渗出汗珠,深邃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力量感十足的手臂动作带着一种与舞蹈截然不同却同样迷人的韵律美。

他们分享深夜烧烤摊上焦香的烟火气,也分享海边峭壁上被海风猎猎吹动衣袂的壮阔。他会笨拙地模仿她的动作逗她发笑,她能精确指出他调试引擎时那零点几秒的节奏偏差。他送她一枚用废弃活塞环改造、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戒指,她将他车库墙上那张贴了多年的、斑驳的世界地图用舞团演出海报替换掉,在地图的各个角落贴上他们约定的记号。

一年。如疾风般迅疾,如天鹅湖双人舞般甜蜜。

直到那个北风初起的夜晚,父母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渺渺,你爸这次……差点就过不去了。听话,回来吧!老家给你安排好了,就在市文联办公室,公务员编制,稳定!铁饭碗!离家近!女孩子,跳舞能跳几年?回来陪陪你爸……”

父亲的病弱、母亲的眼泪,成为压倒理想与现实天平的最后一片雪花。家乡那座安逸却也困顿的小城,那套象征着“安稳”和“责任”的灰色职业装,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兜头罩下。

告别是无声的。林焰骑着车,将她送到通往高铁站的隧道口。引擎在密闭空间里咆哮、呜咽,似在低吼。她紧紧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带着机油味的背上,眼泪无声地浸湿了夹克。他感觉到背上的温热,握着车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等我。”隧道口最后的光亮处,她在他耳边说,声音带着破碎的风声。

他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一根简陋的皮绳挂着她送的、一枚小小的纯银芭蕾舞鞋坠子,珍重地戴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替换下那根早已磨亮的避邪脚链,紧紧拥着她:“风知道路。”

那一刻,旋转的芭蕾舞鞋坠子贴在锁骨上,冰凉的温度却像烙印,灼烫着她的灵魂。他们成了跨越山海的恋人,靠着一根细细的电话线,续写着相隔千里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