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云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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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逢巨变

第2章 家逢巨变

她像头发疯的母兽,披头散发,脸上带着淤青,不管不顾地扑到那男人身上撕扯、抓挠,嘴里发出尖厉的叫骂。

另一个矮个男人立刻上前帮忙,混乱中,红绡脸上又挨了好几下,但她死死抱着我的腿不放,指甲几乎抠进那男人的肉里。

最终,她硬生生把我从那两个恶人手里抢了回来!

她抱着我,跑得几乎断了气,一直跑到城外的三里坡。

一间破败的土坯院门前,王癞子正搓着手,贼眉鼠眼地等着。

是王癞子把红绡哄到这里来的。

那晚他也挨了板子被赶出府,可一出府,就像块甩不脱的烂泥巴,又黏上了红绡。

他向红绡哭诉自己的不得已,一顿巧舌如簧,红绡终是信了他。

“你这会儿把这丫头片子送回有屁用?”王癞子拦在红绡面前,唾沫星子乱飞。

“主母能信你?指不定就认定你是怀恨在心,故意拐了她家金疙瘩!到那时,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下场,蹲大牢都是轻的了!”

他绿豆眼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

“听我的,咱把这丫头好生养几天,过些日子再送回去。”

一来呢,主母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二来,让他们急个够,等他们急得快疯掉,觉得没指望了,咱再抱着孩子回去,嘿!那会儿老爷夫人见了心肝宝贝失而复得,还不得欢喜疯了?说不你也能顺理成章的就回府了”

王癞子看她有些松动,立刻添油加醋。

“他们赶你出府的时候,可有过半分手软?别忘了你是什么出身!你再好的心也会被当做驴肝肺,别忘了咱们才是一根绳上的人!”

红绡的腿已经踏上了回苏府方向那条土路,硬生生被王癞子这番连哄带吓的话给拽了回来。

心神不宁地又跟着他折返,进了三里坡他那个瞎眼堂叔的破院子。

那晚,王癞子和瞎眼堂叔挤在东屋土炕上。

红绡抱着我,缩在西屋冰冷的炕角。

半夜,一股浓烈的汗酸和劣质烧酒味直冲鼻子。

王癞子摸黑上了西屋的炕,粗糙的手就往红绡身上探。

我睡得迷迷糊糊,被窸窣声惊醒,黑暗中听见红绡压得极低的咒骂:

“凭你这癞蛤蟆也想碰老娘?呸!你也配?趁早给我滚下去,死了这条心!”

“嗷!” 王癞子大概是被挠破了脸,痛叫一声蹦下炕,反手就狠狠甩了红绡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刺耳,“啪!”

“装什么清高!都被扫地出门了,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趁早从了老子是正经!”

他喘着粗气,像头被激怒的牲口。

红绡没再出声,只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在死寂的冬夜里格外清晰。

窗外大雪无声地飘落,惨白的雪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漏进来,照着她蜷缩颤抖的身影。

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双手死死捂着脸颊,呜咽声像受伤小兽的低鸣,一夜未停。

第二天,果然有衙门的差役寻到了三里坡。

第三天,王癞子把我们塞进了院角那个冬天存白菜的地窖里,又用些烂草破席子盖住入口,这才勉强混了过去。

在地窖里憋了整整三天,红绡再也熬不住了。

趁着王癞子溜去镇上赌钱的空当,她抱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了云泽县城门外。

可还没靠近城门,她就猛地刹住了脚。

城门边的告示墙上,新贴了一张盖着大红官印的布告,下面围着一圈指指点点的百姓,议论声嗡嗡地传过来:

“听说了吗?苏县令一家子,昨儿个全下大狱了!说是犯了大事儿!”

红绡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红肿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转身抱着我又走回了那风雪弥漫的来路。

夜里,王癞子打探消息回来了,毡帽上落满了雪。

“老爷……老爷一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红绡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冰冷的土屋里转来转去,一见王癞子进门,扑上去就抓住他的胳膊急问。

王癞子摘下毡帽,脸上带着三分后怕七分侥幸,拍着大腿道:

“嗐!说是京城里赵家倒了血霉,牵连了!苏家上上下下,连耗子洞里的耗子都抓干净了!阿弥陀佛,亏得咱俩有福,早早就被撵出来了,躲过一劫啊!”

红绡大惊:“那……那会怎样?”

“案子还在审呢,判成啥样,全看京城那边神仙打架的水深水浅喽。”王癞子耸耸肩。

红绡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眼神发直,喃喃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爷那么个清风明月似的人,怎么受得住这牢狱的磋磨……”

王癞子也是心烦意乱,跺脚吼道:

“哼,原指望这丫头片子能给咱换条回府的活路,这下倒好,路断了,她倒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好好一个大活人,看个花灯就能丢了?说出去鬼才信!”

那两个丫头片子是干什么吃的?保不齐是早得了风声,故意把这丫头扔出来脱身的!”

“放你娘的屁!”红绡从炕上跳起来,指着王癞子就骂:

“老爷清清白白,绝不像你这黑心烂肺的腌臜货!”

王癞子嗤笑道:“你作甚么色?这般着紧,敢情是点破你哪桩阴私勾当了?”

“呸!”红绡啐了一口,“你是不是盘算着要去衙门告密,拿我们娘俩换几两脏银子买你那狗命?”

王癞子梗着脖子:“瞧不起谁?老子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能干那缺德冒烟的事儿?”

话虽如此,红绡那双眼睛却像刀子一样剜着他,一个字也不信。

那一晚,她抱着我,一夜没敢合眼。

天快亮时,外屋的门栓“吱呀”一声轻响。

是王癞子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红绡后脚就猛地把我摇醒,声音发着抖:“絮儿,快醒醒!咱得逃!”

乡野的积雪厚得没过了脚踝,一步一个深坑。

乡野的积雪厚得没过了脚踝,一步一个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