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代当枭雄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7章 兵器

从修罗窟走出的那一刻,符彦年就成了一个活着的幽灵。

白日里,他依旧在演武场上,与众僧一同训练。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藏拙的木讷孩童,也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挑战者。他变得沉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他站在那里,自成一个世界,一个充满了死亡与寂静的世界。

其余的武僧,包括嗔怒教头在内,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他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鄙夷或警惕,而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之物时的本能畏惧。他们能从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身上,嗅到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石敬瑭的感觉最为敏锐。他曾是寺里最凶狠的狼崽,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在符彦年面前,就像一只见了猛虎的兔子。他依旧疯狂地训练,用汗水和伤痛来麻痹自己,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知道,自己和符彦年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道鸿沟,名为“生死”。

而到了夜晚,当寒山寺万籁俱寂之时,那座黑色的阁楼,便会准时为符彦年打开大门。

修罗窟,成了他真正的家。

最初的一个月,了尘没有给他任何兵器。他每晚的对手,都是一个赤手空拳的疯僧。他用自己的拳、脚、指、肘,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终结掉那些只剩下兽性的人。

他的格斗技巧在实战中飞速成长。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计算着角度、力道和后果。他的大脑是无情的分析仪器,身体则是最完美的执行工具。杀戮,对他而言,正在从一种被迫的求生行为,演变成一种冷静的、程式化的“工作”。

这天傍晚,当符彦年再次站在修罗窟门口时,了尘老僧破天荒地没有让他立刻进去。

“铛啷。”

一把锈迹斑斑、剑刃上满是缺口的短剑,被扔在了符彦年脚下。

“蛇的毒牙虽利,却只能一击。”了尘的独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想要搏杀猛虎,你需要更长的爪牙。从今夜起,你要学的,是如何让兵器,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你要记住,兵器本身不会杀人。杀人的,永远是你。它若在你手中,就必须比你自己的手脚,更让你信任。”

说完,大门照常打开,符彦年捡起地上的短剑,走了进去。

今晚的对手,同样有了“兵器”——一根被折断的,顶端尖锐的木棍。

当兵器与兵器碰撞的刹那,战斗的形态完全改变了。

符彦年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前世的知识,可以让他理解人体的脆弱,却无法让他理解冷兵器的碰撞。他不知道如何格挡才能最省力,不知道什么角度的劈砍最致命。

第一晚,他身上就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差一点就被那疯僧用木棍捅穿了肚子。他最终靠着更快的速度和更狠的决心,用短剑划开了对方的喉咙,才活了下来。

当他浑身是血地走出修罗窟时,迎接他的,不是伤药,而是了尘冷酷的一句话:

“兵器会伤人,也会被人所伤。在你学会如何杀敌之前,要先学会如何不被杀死。你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你的愚蠢留下的印记。”

从那以后,修罗窟中的战斗,变得更加血腥。

符彦年开始了一段非人的成长。

他舍弃了所有多余的防御动作,将“攻击”作为唯一的信条。他不再试图格挡,而是用更快的速度,在对方击中自己之前,先一步将手中的兵器送入对方的要害。

以伤换命!以命搏命!

这是最惨烈,也是最有效的学习方式。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飞速流逝。

符彦年从五岁,长到了十岁。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普通孩童无忧无虑地长大。而符彦年的五年,却是在黑暗与鲜血中度过的。

他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孩子,身形拔高了许多,虽然依旧清瘦,但衣衫之下,是如钢筋般盘结的肌肉。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上面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数百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如同一幅狰狞的地图,记录着他每一次的死里逃生。

他的兵器,也从最初的短剑,换成了长矛、朴刀、铁鞭、甚至是锁链和飞蝗石。

了尘似乎想让他成为一个兵器大家。每隔几个月,就会扔给他一种全新的武器,而修罗窟中,也会随之出现手持相应兵器的,更强的对手。

符彦年就像一块贪婪的干涸土地,疯狂地吸收着每一种兵器的特性。

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刀的劈砍,枪的穿刺,鞭的柔韧。他将自己的医学知识和杀戮本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一套只属于他自己的,没有任何美感、只追求最高效杀伤的恐怖武学。

白日里,演武场成了他检验成果的地方。

如今的石敬瑭,已经是一个身高八尺、力能扛鼎的剽悍少年。他将一身横练功夫练到了极致,一拳一脚,皆有开碑裂石之威,是寒山寺当之无愧的“猛虎”。

可是在符彦年面前,他这头猛虎,却总像被拔了牙。

一次对练中,石敬瑭手持铁棍,一套“伏魔棍法”舞得水泼不进,威势骇人。

符彦年手持的,却只是一根普通的白蜡杆。

在石敬瑭雷霆万钧的攻击中,他如同磐石,脚下不动分毫。他不出招,只是用手中长杆,或点、或拨、或引,每一次都精准地敲在石敬瑭棍法中力道转换的节点上。

石敬瑭只觉得越打越憋屈,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却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终于,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符彦年动了。

长杆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看似轻飘飘地一点,正中石敬瑭的胸口。

石敬瑭如遭雷击,巨大的身躯“噔噔噔”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你的棍法,有形无神。”符彦年收回长杆,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你信的是棍,而我,信的是我自己。棍在我手中,便是我的手臂,我的手指。而棍在你手中,却只是你的累赘。”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满场死寂和石敬瑭那张写满了不甘与挫败的脸。

在符彦年十岁生日那天,了尘老僧最后一次将他带到了修罗窟的门口。

“五年,你学会了杀人。”了尘的独眼凝视着眼前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少年,“但你杀的,都是你看得见的敌人。今夜,是最后一课。”

他没有给符彦年任何兵器,也没有给他火把。

“真正的杀机,潜藏于黑暗。最致命的兵器,是你看不到的恐惧。进去。”

符彦年被推进了修罗窟,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

里面,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以及,前所未有的死寂。

没有疯僧的咆哮,没有野兽的喘息。

符彦年站在黑暗中央,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听觉、嗅觉、触觉提升到了极致。他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闻到空气中尘埃的味道,能感觉到微风拂过皮肤的轨迹。

他知道,对手来了。一个和他一样,懂得隐藏自己的对手。

突然,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从他左后方响起!

符彦年身体猛地向右侧翻滚,一道冰冷的锋刃几乎是贴着他的脊背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他受伤了。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去管背后的伤口,而是在翻滚的瞬间,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碎石。

他没有起身,而是潜伏在黑暗中,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黑暗中的对手,一击不中,也再次隐匿,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这是一场猎手与猎手之间的对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压抑的沉默仿佛能将人逼疯。

符彦年动了。他将手中的一块碎石,朝着自己左前方的墙壁,用力弹了过去。

“啪。”

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窟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就是现在!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从右侧扑向声音发出的源头。

而早已判断出对方位置的符彦-年,则从地上暴起,如一发离弦的利箭,扑向了那道黑影的来路!

“噗嗤!”

是他自制的“兵器”——一截被打磨得锋利无比的指骨,这是他从前几具尸体上拆下来的——精准而无情地,刺入了对方的后心。

一声压抑的闷哼后,一切重归于寂。

当晨光再次照入洞窟时,了尘看到的,是符彦年拖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一步步走上台阶的景象。

他的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肉翻卷,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藏于黑暗的敌人,最惧怕的,是比他更深的黑暗。”符彦年抬起头,看着了尘,平静地说道。

了尘老僧凝视了他许久,那张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情绪,那是一种糅合了欣慰、赞叹,甚至是一丝忌惮的复杂神情。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修罗窟,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

老僧转过身,指向山下的方向。

“这座山,困不住你了。是时候,让你这头修罗,去见识一下,人间真正的炼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