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破碎 (上)
陈默的黑色SUV驶离庄园的领地,汇入城市清晨的喧嚣车流。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噪音,车内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陈默脑海中无数线索碰撞的无声喧嚣。
双重致命伤。密室谜题。消失的十分钟监控。一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书签。还有伊芙琳·戴维斯那瞬间失控的惊惧眼神……这些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亟待一块关键的底板将它们吸附、归位。
这块底板,就是艾伦·戴维斯生前一手打造的、光鲜亮丽的帝国核心——戴维斯基金会总部大楼。
车子在市中心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大厦前停下。“戴维斯慈善基金会”几个大字熠熠生辉,彰显着无与伦比的财富、权力和…社会责任感。这里与橡树庄园的古老阴郁截然不同,充满了效率、秩序和权威。
陈默推开车门,城市中心的繁华映入眼帘。他扣好风衣最上一颗纽扣,动作精准,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气派非凡的旋转玻璃门、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神情肃穆的保安。
以及门厅内匆匆往来、衣着光鲜、步履生风的城市精英。每一张脸上都带着事业有成的笃定和对效率的极致追求,似乎死亡的阴影还没有开始笼罩这里。
然而,陈默知道,这只是表象。庄园书房里的血腥,早已悄然渗透进这座“水晶宫”的每一个角落。
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如同高压电流,虽然听不见声响,却能让紧绷的神经轻微的麻痹。
他和助手小王步入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们沉默的身影,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却冰冷的光线。前台接待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但在得知陈默身份和来意后,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显然,王牌刑警的名气早就人尽皆知了,这到省去了些解释的麻烦。
“陈…陈队长?请…请稍等,我马上通知林总监!”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内部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片刻后,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从侧面的走廊传来,并极快的出现在陈默面前。
林薇
戴维斯基金会的公关总监。照片上那个优雅干练的女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冲击力更强。她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藏蓝色西装套裙,内搭真丝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钻石胸针。身姿挺拔,步履生风,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职业化的亲和力,但那双眼睛——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明亮、锐利,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和警惕。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和一丝面对警方应有的恭敬。
“陈队长,您好。”林薇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如同播报新闻,“我是林薇,基金会的公关总监。基金会将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她伸出手,指尖冰凉,与陈默的手一触即分,礼节周到,距离感十足。
“林总监,我们需要了解艾伦·戴维斯先生生前在基金会的工作情况,特别是近期的一些项目动态和资金流向。”陈默没有过多废话,开门见山,目光直直的看着林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当然,请跟我来。”林薇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转身带路,高跟鞋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节奏稳定。她将陈默和小王引向一部高管专用电梯。
电梯无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林薇身上清冽的香水味,混合着电梯本身冰冷的金属气息。林薇站在前方,背脊挺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仿佛一座完美的冰雕。
但陈默的视线如同精密的扫描仪,目光捕捉到她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大腿外侧的西装面料上划动着——一个微小却清晰无误的焦虑信号。
电梯门在顶层无声滑开。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壮阔的天际线,阳光慷慨地洒满整个空间。这里是权力的巅峰,是艾伦·戴维斯俯瞰他的慈善王国的地方。开放式的办公区域宽敞明亮,绿植点缀其间,员工们或对着电脑专注工作,或低声交谈,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高效运转。然而,当陈默和林薇的身影出现时,这片忙碌的“和谐”瞬间被冻结了。
交谈声戛然而止。敲击键盘的手指悬停在空中。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充满了震惊、疑虑、恐惧和窥探。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的、单调的“嘶嘶”声。死亡的阴影,终于穿透了玻璃幕墙,降临在这片光鲜亮丽的核心地带。每一张努力维持镇定的面孔下,都隐藏着对未知风暴的恐惧和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林薇对这片死寂和无数目光视若无睹,她步履依旧稳定,径直走向一间挂着“财务审计室”牌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一个男人压抑着烦躁的叹息。
林薇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开。
“刘主管,市局的陈队长需要了解一些基金会近期的财务情况。”她的声音清晰而公事公办,没有给里面的人任何缓冲的余地。
办公桌后,一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猛地抬起头。
他是基金会的财务主管,刘明远。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先是被打扰的愠怒,看清林薇身后的陈默和小王后,瞬间转为愕然,随即是难以掩饰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去遮挡桌上摊开的几份文件,动作僵硬而笨拙。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烁不定,飞快地在林薇、陈默和小王身上扫过,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财…财务情况?”刘明远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音,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这…这个…涉及到很多商业机密和捐赠人隐私…恐怕…恐怕需要董事会授权…”他的目光投向林薇,带着一丝求救的意味。
林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刘主管,戴维斯先生不幸遇害,警方调查需要。董事会那边,我会去沟通。现在,请全力配合陈队长的工作。”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颓然地低下头,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指节捏得发白。他额角的汗珠汇聚成一道细流,沿着鬓角滑落,洇湿了灰色西装的领口。
“好…好…”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细若蚊蚋。
陈默将刘明远的反应尽收眼底。这个掌管着庞大资金流向的男人,此刻的慌乱和恐惧绝非仅仅因为老板的死亡。他的目光掠过刘明远桌上那几份被匆忙合上却依然露出一角的文件,上面似乎有“海外”、“信托”、“特殊项目”等字样。
一种直觉告诉他,这间弥漫着纸张和油墨气味的办公室,很可能隐藏着通往庄园血腥真相的、至关重要的钥匙。
“小王,”陈默没有看刘明远,直接对助手吩咐,“调取基金会近一年,不,近三年的所有资金流水明细,特别是大额、非定向捐赠款项的最终流向,以及所有关联子账户的审计报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刘明远紧绷的神经上。
“是!”小王立刻应声,锐利的目光扫过刘明远和他桌面上那几台闪烁着幽光的电脑主机。
刘明远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由灰败转向惨白,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他求助般地再次望向林薇。
林薇却只是微微侧身,对陈默说道:“陈队长,刘主管会配合提供所有资料。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她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陈默的脸,“关于戴维斯先生的私人物品,比如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基金会这边恐怕没有记录。”
她的话点到即止,随即微微颔首,“失陪,还有一些紧急的媒体声明需要处理。”说完,她转身,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一个恐慌的财务主管。
陈默的目光追随着林薇离去的背影,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思量。她提到了“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这是无心之言,还是…意有所指?她在暗示那枚青铜书签?她似乎急于撇清基金会与书签的关联,却又巧妙地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向了财务这条更关键的线索。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面如死灰的刘明远身上。
这位财务主管的崩溃,才刚刚开始。
“刘主管,”陈默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却有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我们可以开始了。就从你桌上那几份,关于...‘特殊项目’的海外资金转移文件开始谈,如何?”
刘明远猛地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放大,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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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庄园,书房所在的二楼东翼已被警方用明黄色的警戒带彻底封锁。警戒带外,两名年轻的警员如同门神般肃立,表情凝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走廊,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们瞬间绷紧神经。
主卧室内,厚重的窗帘紧紧闭合,将外面世界的光明彻底隔绝。巨大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水晶台灯,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晕。伊芙琳·戴维斯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精致的妆容早已在泪水和疲惫的冲刷下变得斑驳模糊,眼线晕开,在眼下留下两团青黑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充满优雅韵味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布满血丝,眼睑红肿,残留着泪痕。她身上依旧穿着那套得体的黑色羊绒套装,但领口的珍珠项链已经被取下,随意地丢在铺着白色蕾丝桌布的梳妆台上,失去了光泽。
她并没有在化妆。她只是呆坐着,目光涣散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仿佛穿透了镜面,看到了某个遥远而可怕的景象。她的右手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内侧。那里,在羊绒衣袖的遮掩下,一道淡白色的、细长的旧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静静地蛰伏在苍白的皮肤上。
指尖划过那道凸起的疤痕,带来一种异样的、带着刺痛感的麻痒。每一次抚摸,她的身体都会几不可察地颤抖一下,空洞的眼底深处,便会翻涌起更深的恐惧和一种刻骨铭心的屈辱。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是老管家埃德加。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更加佝偻苍老。他端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和几片精致的苏打饼干。
“夫人…”埃德加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小心翼翼和深切的担忧,“您…您多少吃一点吧…从昨天到现在…”
伊芙琳像是被这声音从噩梦中惊醒,身体猛地一颤。她飞快地放下抚摸手腕的手,用宽大的衣袖盖住,然后才缓缓转过头。看到是埃德加,她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瞬,但眼底的恐惧和空洞并未减少。
“先放下吧,埃德加。”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我…没胃口。”
埃德加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劝慰,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颤巍巍地将托盘放在梳妆台一角。牛奶的热气袅袅上升,在这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孤单。
“夫人…”埃德加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惶恐,“警察…警察还在…他们问了很多…关于先生…还有…还有书房…”他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卧室紧闭的房门,仿佛怕被人听见。
伊芙琳的身体再次绷紧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黑色的羊绒裙摆,指节泛白。“他们…问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问先生昨天…昨天的状态…电话…还问…钥匙…监控…”埃德加断断续续地回忆着,老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混乱,“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喃喃着,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逃避那恐怖的回忆。
“钥匙…”伊芙琳低声重复着,眼神飘忽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书房的钥匙…只有艾伦自己…和塞拉斯那里有一把备用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自语。
“是…是的…”埃德加点头,“塞拉斯队长…他的钥匙…应该没问题的…”他像是在说服自己。
伊芙琳没有再说话。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的自己。钥匙…监控…还有…那枚书签....
陈默最后那个自己问题,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您认识这个吗?”
认识?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镜中的女人,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也不敢再想那枚在勘查灯下泛着幽冷绿光的蛇形纹饰。
“夫人…”埃德加苍老而担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您…您昨天下午…去怀特夫人那里…还好吗?”
伊芙琳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又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
“还好…”过了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是…很累。埃德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夫人。”埃德加无奈地叹了口气,担忧地看了女主人最后一眼,蹒跚着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内外。伊芙琳猛地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她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变形,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充满怨恨的鬼影。
手腕上那道旧疤痕,在衣袖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段被刻意尘封、却从未真正过去的屈辱和恐惧。
艾伦死了。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和恐惧的男人,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了他的书房里。她本该感到解脱,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占据她内心的,只有无边无际、冰冷刺骨的恐惧?
重点是,那枚书签…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艾伦的手里?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梳妆台的抽屉。抽屉无声滑开。里面没有珠宝首饰,只有一些简单的护肤品和几瓶处方药。她的手指在最深处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小东西。
她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枚钥匙。
造型古朴,黄铜打造,边缘已经磨得光滑。这不是庄园任何一道门的钥匙。
她死死攥紧了这枚小小的钥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压痕。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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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巨大的白板上,已经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打印的资料和用不同颜色马克笔勾勒出的线条与问号。
正中央,是庄园书房的现场照片:翻倒的书桌,狼藉的文件,深色地毯上大片触目惊心的黑褐色血泊,以及艾伦·戴维斯那张凝固着惊愕的死亡面孔的特写。旁边,是那枚青铜书签的高清照片,蛇形(藤蔓)纹饰在闪光灯下泛着幽冷诡异的绿光。
围绕着核心现场照片的,是其他关键信息:
法医报告摘要:红色马克笔醒目地圈出“双重致命伤(额骨塌陷粉碎性骨折、后颈隐蔽性锥刺伤)”、“死亡时间:昨晚10点-凌晨2点”。
密室:“书房门内锁完好”、“窗锁反扣”、“窗台蓝色塑料碎屑”。
时间线疑点:“监控主机故障时间:凌晨1:05-1:15(红圈标注)”、“保安队长塞拉斯·伯恩自述:故障期间在监控室处理”。
人物关系初探:贴上了伊芙琳·戴维斯、马克·戴维斯、管家埃德加·皮姆、保安队长塞拉斯·伯恩的照片。
伊芙琳的照片下,标注着“案发时外出?对书签反应异常”。
马克的照片下,标注着“行踪不明,巨额债务”。
新线索:“基金会财务主管刘明远:极度恐慌,拖延,涉及大额异常资金流向(海外?)”
公关总监林薇:表面配合,引导调查方向,提及‘纪念性小物件’指向书签”。
陈默站在白板前,手中拿着一支蓝色马克笔,身姿挺拔如松。他刚刚向支队长和几位核心队员汇报完初步调查结果。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支队长赵铁山,一个身材敦实、面容刚毅的老刑警,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却浑然不觉。
“双重致命伤…”赵铁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烟味,“钝器砸脸,冰锥刺颈…这他妈不是杀人,是处决!泄愤加灭口!”他狠狠地将烟头摁灭在早已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这个戴维斯,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仇杀?谋财?”
“动机不明朗。”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蓝色马克笔在白板上“双重致命伤”旁边画了一个问号,“基金会财务这条线,疑点很大。刘明远的反应不正常,林薇的引导也很刻意。巨额资金的异常流动,可能是命案的核心动机之一。”
“那个密室呢?”副队长李峰,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人,指着门锁和窗锁的照片,“技术科那边初步反馈,门锁确实是从内部手动旋钮锁死的,没有外部技术开启的痕迹。窗锁的撬痕很新,工具很专业,但目的似乎是开窗,而不是关窗?而且窗台那些碎屑…来源查到了吗?”
“碎屑材质初步判断是某种工程塑料,具体成分和来源还在分析。”技术科的同事接口道,“颜色很深,边缘锐利,像是硬物撞击或强力摩擦崩落的。与窗锁上的撬痕时间接近,很可能是凶手开窗逃离时留下的。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困惑,“窗是从里面反扣的!如果凶手开窗逃离,他又是怎么从外面把窗重新反扣上的?这根本不可能!”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个矛盾点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每个人的逻辑链条上。
“除非…”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窗锁照片和蓝色碎屑照片,“凶手根本就没有从窗户离开。窗锁的撬痕和碎屑,是故意留下的误导。或者…是某种我们还没理解的机关的一部分。”他的蓝色马克笔在窗锁照片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还有那枚书签!”赵铁山指着蛇形纹饰的照片,“法证那边怎么说?上面的血迹确认是戴维斯的。但这玩意儿本身,查出来历没有?那个伊芙琳的反应太古怪了!她肯定知道什么!”
“书签材质是铜,年代久远,具体年份和来源需要文物专家鉴定。但上面的纹饰很独特,数据库里暂时没有匹配项。”技术科同事回答,“正在联系相关领域的专家。至于戴维斯夫人…”他看向陈默。
陈默的目光落在伊芙琳的照片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她的恐惧非常真实,而且…针对性强。像是丈夫的死亡所造成的悲伤和惊吓。”
“那枚书签,如同触动了她内心。”他回想起她手腕上那道被衣袖遮掩的旧疤,以及她独自在昏暗房间里的绝望。“她的过去,需要深挖。还有她那天下午的去向,必须核实。”
“那个败家子马克呢?”李峰问道,“欠了一屁股债,老子死了,他是不是最大受益人?”
“遗嘱情况还在调查。马克的行踪是关键。”陈默在马克的照片下画了一条线,连接到“债务”和“行踪不明”的标注,“他需要立即找到。还有保安队长塞拉斯,他那无法完全自证的十分钟,以及监控故障的巧合,不能排除监守自盗或内外勾结的可能。”
会议室的空气更加凝重。
线索纷乱如麻,动机不明,密室无解,关键人物各怀鬼胎。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相关者的头上,也笼罩在这间烟雾弥漫的会议室里。
陈默放下马克笔,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正午的阳光瞬间涌入,刺得室内的人睁不开眼。
窗外,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活力。
“分头行动。”陈默转过身,背对着刺眼的阳光,身影在光晕中显得格外高大而冷峻,声音斩钉截铁:
“一队,盯死基金会财务,刘明远是突破口,所有异常资金流向,一查到底!林薇的动向,同步监控!”
“二队,深挖戴维斯家族背景,伊芙琳的过往、社会关系、昨日行程,马克的债务来源、近期接触人员、务必找到他本人!”
“三队,重新梳理案发现场所有物证,窗台碎屑成分、来源,窗锁撬痕工具模拟,双重凶器追查,还有…那枚青铜书签的来历,是重中之重!”
“技术科,集中攻坚监控主机故障原因,是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手法?目的?”
“我亲自去会会那位…行踪成谜的马克·戴维斯少爷。”
命令清晰而冰冷,如同利刃出鞘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