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潭死境谁敢闯

第8章寒潭死境谁敢闯

林昭回到那间漏风的竹屋，后颈的龙纹仍像藏了团温热的玉。

他反手关上门，月光透过竹篾缝隙洒进来，在青石板地上划出一道道银线。

盘膝坐下，他试着运转《九转引灵诀》——这是外门弟子最基础的引灵功法。以前总觉得灵力在经脉中如钝刀割布，磕磕绊绊。

可这次不同了。当他按照口诀引导丹田气海时，那丝若有若无的热意突然活了过来。

龙纹从后颈窜上脊椎，在灵路中激起一串共鸣。原本堵塞的几个穴窍“咔”地轻响，灵力流动的速度陡然快了三成。

“叮——检测到宿主灵力运转模式与龙族血脉产生共振。”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建议尝试融合低阶法器时加入‘共鸣节奏’，解析成功率提升20%。”

林昭指尖微颤。

他想起白眉老者提到的“龙脉共鸣术”，想起玉牌里那段晦涩的口诀——或许这发烫的龙纹，正是开启某种传承的钥匙？

正欲取出聚雷环继续研究，窗外忽然传来“噗”的一声轻响。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青芒撞在竹窗上，化作一张巴掌大的传音符，上面赫然印着执法堂的玄铁印章。

“执法堂传唤？”林昭捏碎符纸，立刻溢出陈长老阴恻恻的声音：“外门弟子林昭，即刻到执法堂议事。”

山风掀起竹帘，吹得案上的《法器图谱》哗哗翻页。

林昭盯着传音符残留的青烟，喉结滚动——前日在镇龙塔与白眉老者见面时，执法堂的御空法器已经赶到，陈长老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这通传唤，怕是来者不善。

执法堂的青砖地面泛着冷意。

林昭跨进门时，正看见陈长老用玉扳指敲着案几，指节上的青金石戒面闪着幽光。

下首站着三四个外门弟子，为首的赵云舟抱着胳膊，见他进来便冲旁边人挤眉弄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林昭。”陈长老抬眼，目光如淬冰的银针，“寒潭近日异动频繁，昨夜有守潭弟子说见到黑气翻涌，似有妖气。”他指尖点了点案上的《宗门记事录》，“你刚晋升外门，又在镇龙塔显过胆识——”

“长老抬爱。”林昭垂眸，耳尖却绷紧了几分。

他分明记得半月前赵云舟在演武场被自己用残次法器破了招，当时陈长老就在观礼台。

所谓“胆识过人”，恐怕不过是个好听的借口。

“明日辰时，你带两名杂役去寒潭探查。”陈长老将一枚刻着“探”字的青铜令拍在桌上，“若能带回妖气源头的线索，外门贡献点翻倍。”

堂中突然响起一阵低笑。

赵云舟摸着腰间的青玉坠子，故意放高声音：“寒潭底下全是上古修士的封印，十年前王师兄进去就没出来。林师弟这是要替咱们探探阴路？”

“赵师兄说笑了。”林昭抬头，目光扫过赵云舟发红的耳尖——这人生性急躁，每次得意时耳尖都会泛红。

他不动声色攥紧袖中的龙纹玉牌，温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上来，“既是宗门差遣，昭自当尽力。”

陈长老眼皮跳了跳。

他原以为这小子会哭闹着推拒，毕竟寒潭里的封印碎片早被传得神乎其神，稍有不慎就会被怨气反噬。

可林昭这副平静模样，反倒让他有些摸不准。

“既如此。”陈长老挥了挥手，“去库房领三件低阶防护法器。记着，不可私自动用高阶法宝。”

领法器的过程比林昭预想的顺利。

库房老执事打了个哈欠，将清单推过来时，一张泛黄的符纸从簿子底下滑了出来。

林昭眼尖瞥见上面的朱砂纹路——那是双尾灵狐的轮廓，狐眼处的符纹正是失传的“御灵契”。

“这张废符也夹在里面？”老执事嘟囔着要捡，林昭已先一步伸手：“前辈，我学过几日符道，这符虽残了，或许能当样本。”他指尖微颤，像是生怕碰坏了，“就当是……添个教训。”

老执事扫了眼符纸上的裂痕，挥挥手：“拿去吧，库房里这种破烂多的是。”

林昭将御灵契小心收进贴身手帕时，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残缺灵兽契约符箓，解析进度15%。解析完成可获得‘御灵基础术’，当前血脉浓度可支撑低阶灵兽契约。”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御灵契能沟通灵兽，对即将进入寒潭的他来说，无异于多了条命。

而陈长老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所谓的“送死任务”，反而成了他收集资源的机会。

暮色漫上竹屋时，林昭对着铜镜解开后领。

龙纹不知何时爬上锁骨，在暮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摸着心口发烫的小龙印，忽然想起旧器堂废墟——那里堆着宗门淘汰的残破法器，或许能找到与御灵契配套的线索。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缕炊烟。

林昭将聚雷环和御灵契用红布包好，塞进床底的暗格里。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像极了镇龙塔壁画里那个持剑的少年。

“出发前夜……”他轻声呢喃，指腹摩挲着床沿的一道旧痕——那是他初入宗门时偷偷刻下的“破”字。

如今这道痕里落了灰，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醒了。

夜风掀起门帘，吹得案头的《法器图谱》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画着一只双尾灵狐，狐眼处的符纹与他袖中的御灵契隐隐重合。

月过中天时，林昭摸黑来到宗门后山西侧的旧器堂。

这里原是存放破损法器的库房，十年前遭雷火劈塌半面墙，从此被列为“无价值区域”，只有偶尔捡漏的杂役会来翻找残片。

木门被藤蔓缠得发紧，他指尖按在门缝里轻轻一推，“吱呀”声惊起几只夜枭。

霉味混着铁锈扑面而来，月光从坍塌的瓦缝漏下，照见满地断剑残铃——有裂成两半的淬毒锥，有烧得只剩半截的引火铃，最里面那堆青铜碎片上，还沾着干涸的暗褐色血迹。

“系统，开始解析御灵契。”林昭背靠残墙坐下，从怀中取出用红布裹着的符纸。

符纸边缘焦黑，双尾狐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狐眼处的符纹像两簇将熄的火星。

“解析进度15%→23%→47%……”系统提示音在识海滚动，林昭感觉后颈的龙纹微微发烫，像是有根细针在往符纸里钻。

他想起白眉老者说过“龙族血脉对灵性事物有天然亲和力”，原来这亲和力不是虚的——随着龙纹热度攀升，符纸上的裂痕竟开始渗出淡青色的灵光，像活物在呼吸。

“叮——解析完成。”系统音突然拔高，“残缺御灵契可激活‘引灵共鸣’，对灵智未全的低阶灵兽（≤练气期）产生3-5分钟短暂控制效果。当前宿主血脉浓度可支撑3次/日使用，冷却时间2时辰。”

林昭瞳孔微缩。

他原以为这符纸最多能当个参考，没想到竟能直接转化为实战能力！

寒潭里的封印碎片若真引出了妖物，若那妖物恰好是刚开灵智的低阶灵兽……

他指尖摩挲着符纸边缘，喉结动了动——陈长老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这“送死任务”反而让他捡了个大机缘。

“咔嚓——”

头顶突然坠下一块碎瓦。

林昭迅速侧身，瓦砾砸在他方才坐的位置，碎成齑粉。

他抬头，只见梁上落着只灰毛松鼠，正捧着半块玉髓啃得欢快，尾巴上还沾着陈年铜绿。

“原来是你。”林昭哑然失笑。

他摸出颗从厨房顺来的粟米，放在掌心伸过去。

松鼠歪着脑袋盯了他两秒，忽然窜下来叼走粟米，又“唰”地跳回梁上。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低阶灵兽（练气一层），是否尝试契约？”

林昭呼吸一滞。

他盯着梁上的松鼠，那小东西正用前爪捧着粟米，圆溜溜的眼睛映着月光——这或许是个测试御灵契的好机会。

他捏紧符纸，按照系统提示的“引灵共鸣”口诀运转灵力，后颈龙纹瞬间烧得发烫。

松鼠的动作突然顿住。

它圆眼睛里的懵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类似疑惑的清明，接着竟顺着房梁爬到林昭肩头，用脑袋蹭他的耳垂。

“成功了？”林昭屏住呼吸。

松鼠用尾巴卷住他的发绳，轻轻扯了扯，像是在撒娇。

他伸手摸了摸它的背，皮毛软得像团云，“看来这御灵契确实能用……”

梁上突然传来“扑棱”一声。

松鼠猛地炸毛，“嗖”地窜进他衣襟。

林昭抬头，只见瓦缝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是巡山队的味道。

他迅速将符纸塞回怀中，猫腰钻进东侧的碎铜堆里。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年轻弟子的声音带着不耐，“长老说陈执事要彻查外门私藏法器，咱们随便翻两本账册交差得了。”

“嘘——”另一个声音压低，“你没听说？前日林昭在镇龙塔见了守塔老头，陈长老正盯着他呢。万一这小子来旧器堂找什么……”

话音未落，木门“砰”地被踹开。

林昭缩在铜堆里，看着两道身影提着灯笼走进来，灯笼上的“执”字被风吹得摇晃。

他攥紧袖中聚雷环，掌心沁出冷汗——若被发现深夜私闯旧器堂，就算陈长老不杀他，也能以“私藏违禁法器”为由废了灵根。

好在那两人只粗略翻了翻角落的账册，便骂骂咧咧地离开。

林昭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摸出怀里的松鼠，小家伙正缩成毛球，尾巴尖还在发抖。

“委屈你了。”他轻声说，“等出了寒潭，给你找十颗粟米。”

松鼠歪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林昭站起身，月光重新洒在断剑上，照见墙角有块半埋在土里的青铜牌，上面刻着“镇妖”二字——这或许和寒潭的封印有关？

他刚要弯腰去捡，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宿主灵力消耗过度，建议立即休息。”

他这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龙纹不知何时缩回了后颈，只剩些微温意。

“罢了，明日再寻。”他拍了拍身上的铜锈，最后看了眼那半块青铜牌，转身走出旧器堂。

晨雾漫过寒潭时，林昭站在潭边。

水面结着薄冰，像块裂了缝的玉，寒气顺着鞋袜往骨头里钻。

他哈出的白气刚飘起就被风卷走，袖中御灵契贴着心口，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系统，检测到什么？”

“解析区域扩展中……检测到未知灵核波动，强度：练气六层。”系统音比往常更清晰，“建议优先寻找灵核源头，可能与上古封印有关。”

林昭摸了摸腰间的聚雷环——这是他从库房领的防护法器，表面刻着雷纹，能在体外形成一层电网。

另外两件是避水珠和护心镜，此刻稳妥地收在储物袋里。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解下外袍，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昭！”

赵云舟的声音像块破锣。

林昭转身，只见他带着三个外门弟子站在五步外，腰间青玉坠子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那三人都是赵云舟的跟屁虫，其中两个抱着手臂冷笑，另一个正往手心里呵气，显然在潭边等了不少时候。

“赵师兄早。”林昭垂眸整理袖口，“今日倒是巧了。”

“巧？”赵云舟上前两步，靴底碾碎一块薄冰，“我就是来看看，咱们外门第一‘胆大包天’的林师弟，是不是真敢往寒潭里钻。”他瞥了眼林昭腰间的聚雷环，嗤笑一声，“就凭这破法器？十年前王师兄可是筑基中期，照样没出来。”

林昭抬头，目光扫过赵云舟发红的耳尖——和前日在执法堂一样，这人生气时耳尖就会泛红。

“赵师兄这么关心我，莫不是怕我抢了丙三坊？”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储物袋，“听说那坊子紧挨着灵脉，每月能多领三株青灵草？”

赵云舟的耳尖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身后的弟子哄笑起来，其中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赵师兄这是怕林师弟回来，抢了他的‘外门小霸王’名头呢！”

“闭嘴！”赵云舟甩袖喝止，又瞪向林昭，“你若真能活着回来，我赵云舟就把丙三坊让给你——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日！”

林昭望着他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他想起昨夜旧器堂梁上的松鼠，想起御灵契在掌心发烫的温度，想起床底暗格里那半块刻着“镇妖”的青铜牌。

“赵师兄的赌约，我接了。”他转身走向潭边，声音轻得像片雾，“不过我劝你，先想好怎么和陈长老交代——毕竟，是他把我推进这潭的。”

赵云舟的脸色骤变。

林昭没再看他，弯腰解下外袍搭在石头上。

晨雾里传来赵云舟的怒吼：“你……你胡说什么！”但他充耳不闻，指尖按在避水珠上，灵力注入的瞬间，珠子泛起蓝光，在他身周形成个透明气泡。

“系统，准备记录。”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潜。”

寒潭的水比他想象中更冷。

他刚跃入冰面，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毛孔钻进来，避水珠的蓝光被冻得发暗。

他感觉血液在血管里结成冰渣，意识逐渐模糊，却在最后一刻，感知到潭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那是道庞大的阴影，像座山，又像条龙，正缓缓睁开双眼。

潭面重新归于平静。

赵云舟踢了块石头进去，溅起的水花很快被冻成冰珠。

“算他识相，省得我动手。”他甩袖要走，却没注意到，林昭方才搭在外袍下的储物袋里，半张符纸正泛着幽光，双尾狐的眼睛里，有细碎的灵光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