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颜困惑，杨家枪解围
尹雪带着厚礼造访南翔一家的阴影一直笼罩着这个善良的路监户家庭。
一家人经过反复商讨，寻求妥善解决的办法。
南翔思谋着，这个陈彪也不宜在家中待了。他待下去凶多吉少。打算尽快打发他走。可是陈彪却铁了心地要留下来。他表示要与南家人同甘共苦，共闯难关。此时他只身离开这个家，将危难留给他们一家人，这位西夏汉子一时想不通，自然不愿意离开。至于此地守将尹雪的卑劣之举，得想想办法解决。
时隔仅仅一日，这种阴霾便愈加阴暗地直接降临到了南家。尹雪派人下聘帖了。来者是羊牧隆城中军高扬。
此次高扬没有多带士兵，而只带一名随从。他来到南家后，便拱手施礼：“南路监，恭喜恭喜！”
南翔自然知道这“喜”从何来，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茫然，神情木木地看着高扬将聘帖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或许高扬要将主子的意图交代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又不太放心地展开聘帖，有意提高了嗓门，像钦差大臣宣读皇上圣旨一样，宣读了起来：
今乃多事之秋，西夏倭贼屡犯边境，黎民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好水川战后，羊牧隆城主将副将一亡一降，兵力大损。为了城池稳固，军心安定，边陲安宁，百姓乐业，城池需要数名将军夫人。南山秀、南山红武艺高强，容貌出众，气质非凡，将军夫人非她们莫属。这是孝忠皇上、报效国家的绝好机会，当予祝贺。今下聘帖，晓于家人，通告亲朋。择日迎娶，秉承大礼！
大宋命官渭州羊牧隆城将官尹雪。
高扬的举动惊动了家人，吴氏和两个女儿连忙出来观看。
高扬向她们母女拱手恭喜后，便起身告辞。
一家人担心的事，如今明朗化了。
看着红彤彤的聘帖，想着高扬刚才的语气。南翔愤愤地说道：“这哪里是聘帖？这分明是战书，是通牒文书！”
山红涨着脸道：“这哪里是为了朝廷和百姓？分明是尹猪的阴谋。”
山秀道：“哼，老爹也是朝廷命官，凭甚受人欺负？这事如果晓于朝廷皇上，皇上断然不会允许一个地方守将如此胡作非为。”
南翔叹了一口气，道：“闺女啊，你哥哥不争气，投降了夏邦，咱们又救下了阿彪。咱们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啊。他是专捡软处捏啊。这却如何是好？”
山红哼了一声道：“反正我不去，看他尹猪能奈我何？”
吴氏哭泣着道：“咱们百姓人家，哪能扭得过人家啊？咱要是朝廷有人就好了……”
山红说道：“爹娘勿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自有道理。”
经姐姐一提醒，山秀也想到了一件事。
两个女孩子心中的“道理”便是天波府杨家。
杨家一向忠心耿耿，朝廷、皇上一直对他们刮目相看。山虎师从文广将军，山秀和山红也拜排风姑娘为师，而排风深得佘老太君恩宠。如果将此事报与杨家知晓，有他们出面，尹雪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在数年前她们十五岁的时候，老爹南翔打算送山虎到镇戎军投师在这里担任守将的杨文广，练习杨家枪。天性活泼的山秀和山红便也嚷嚷着一同去。南翔看到兵荒马乱的情景，也想着让儿女们习点武艺，练好功力，也好应对局势，保护自身。再说，她们姐妹跟随哥哥去，兄妹三人也有个照应。这样，山秀、山红两姐妹便一同成为监军杨文广的徒弟。杨监军见他们兄妹习武刻苦，进步很快，便对他们喜爱有加，当作亲人看待。为了指教她姐妹方便，杨监军从汴梁天波府接来了烧火丫头杨排风，悉心教练她们。时值佘老太君寿辰，杨监军便带领他们兄妹三人来到汴梁天波府。杨监军之所以带领三个徒弟亲临杨府，也有炫耀的意思，他想在众位亲人特别是祖母面前显摆显摆自己传授杨家枪的功绩。宴席间，他设法安插了武功展示节目，南家兄妹三人便表演了拳脚和刀枪之术。两个女孩还与杨排风比试了棍术。当时他们兄妹个个眉清目秀，活泼可爱，十分喜人。太君本是尚武之人，杨家诸亲人自然也不在话下。太君便重赏了兄妹三人，还将一杆长枪亲手赠与山虎。当时老人家一高兴，便当即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在枪柄上刺了“杨家枪”三个梅花篆字。接着又从头上摘下另一支金簪，将两支金簪分别赏赐于山秀、山红。南家兄妹连忙跪拜谢恩。老太君便呵呵呵地爽笑起来，抬手示意他们起来，并笑着道：“这三个孩子十分乖巧，老身喜爱有加，等你们长大成人，练好武功后，便可进入我们天波府……”
老太君言还未毕，便听得后面传来了粗犷的声音，说道：“两个丫头可给我们当儿媳妇！”
听声音，不用说，是焦赞和孟良的声音。他们说话从不讲究方式。在老太君面前，也总是无拘无束。
老太君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嗔怪道：“哼，想得美。就瞧你们家的癞蛤蟆有没有能耐吃上天鹅肉？”
这时七娘杜金娥发话了，她说道：“要聘儿媳妇啊？那可得拿出诚意来。老太君都送大礼了，你们还不表示表示啊？”
这焦、孟二将也是粗中有细之人，他们口头如此说话，可是心里也没有底气，他俩的公子挺贵和怀远年龄尚小，习武学文也不努力，不晓得长大能否争气。在这种场合，他们也只是随口开开玩笑罢了。听得老太君和七娘如此言语，孟良便拱手道：“哪里哪里？上有老太君在此，我们哪敢擅自为犬子择偶？”
然后两个人一同说道：“我兄弟二人有口无心，全是狂言，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山秀、山红回味了这终生难忘的一幕。其实，这样美好的记忆常常闪现在她们的脑海中，那时，要不是杨监军文广转防南征，要不是山红与山虎感情的升华，她们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天波府的成员，姐妹俩也许真的会成为焦、孟两家的媳妇。离开杨家将之后，兄妹三人都以杨家将为榜样，努力习武。想念老太君和杨家其他人之时，便拿出老太君亲手赠赐的贵重礼物，抚摸、观看。
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只有求助杨家，或许会有转机。
听了山秀、山红姐妹的诉说，陈彪一拍大腿，说道：“嗨呀，有如此的关系，为何不用？”
吴氏对老伴说道：“事不宜迟，得赶快将此事晓于尹雪，便说两个闺女已经订为天波府焦、孟二将军的媳妇，是老太君做主的，谅他也不敢无理行事。”
南翔考虑得更仔细一些，他道：“当时焦、孟将军只是玩笑话，并没有凭证，只怕是难以说服。最好有个凭证，事情便可万无一失。”
山红说道：“事到如今，顾不了许多，就以老太君赠予的金簪为订婚凭证。赠与我哥哥的杨家枪也可以向他出示。由不得他不相信。”
山秀插言道：“如若能讨得杨家无论何人的书面信件，也可应急。”
南翔摇摇头说道：“天波府远在千里之外，咱们的事迫在眉睫，如何能讨来杨家的书信？”
山红道：“咱们如今赶紧派人去天波府禀明因由，求得杨家护佑。家中这边，他要是再来提亲，咱们尽可找理由推诿，等待杨家凭证。”
南翔觉得只能如此了。便吩咐山秀撰写书信。他收拾停当去城里会见尹雪。
尹雪不请自到。人尚未到，鼓乐之声便传了过来。
这次他官衣官帽，一身大红锦缎。带着一大队人马。队伍里有士兵抬着两顶五花大轿。显然，他是迎娶将军夫人来的。
他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呢？
其实，这不算是快，按照他每日每夜的冲动，他巴望不得立即将她们弄到手。对于南家人情况，他早就做了了解，并不陌生。他知道那个山红心仪的是山虎；山秀嘛，她也不会愿意成为他的“将军夫人”的。夜长梦多，早日得到她们，免得发生变故。中军高扬前脚走，他后脚就带领人马和大轿前来。他也知道两个女孩子都习过武艺，手头有几下子，以防不测，他也带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刚要前往城中禀报两个女孩婚姻情况的南翔，被前呼后拥的士兵堵在了家门口。他一看阵势，心中叫苦不迭。
尹雪进了大门，便拱手施礼，道：“泰山大人在上，小婿参拜……”
南翔连连后退，一边摆手一边说道：“莫可莫可。我有下情禀报，我有下情禀报……”
尹雪还是不理他的请求，说道：“岳母大人也请出堂，接受礼仪！”
他见南翔呆若木鸡，无动于衷，便命令左右随从：“新人何在，有请她们上轿！”
此时带来的傧相高声宣布：“大动鼓乐，迎接新夫人上轿！”
满院中鼓乐、唢呐便响动起来。接着鞭炮声也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两顶花轿的帘子被来人撩开，只等新夫人入帘。
他们也想到两位女子不会主动上轿，早有事先安排好的士兵到后屋搜查。
这时只听得有人大喝：“停止鼓乐，有情禀报！”
随声音出现在花轿面前的是南山红、南山秀二人。
她们姐妹俩也穿了习武的服装，手中握着金簪，山秀另一手执一杆长枪，枪柄上面刻有“杨家枪”字样。
姐妹二人气势咄咄逼人，似要拼命的样子。尹雪的人马也本能地执起了武器，与她二人对峙起来。
只听得山红大声呵斥道：“请收起武器，我有话说！”又道，“要动武，我们两个弱女子肯定不是你满城朝廷兵将的对手，何必如此无礼？再说，你们这是迎娶新娘，又不是抢夺寡妇，为何兴师动众？”
尹雪见状，觉得她们不像是无理取闹，似乎真有什么下情禀报。便挥手示意士兵收起了武器，后退到大门跟前。
尹雪看到两个心目中的天仙，贪婪地咽了咽口水，三角形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隙，笑眯眯地道：“夫人有何见教，请尽管吩咐……”
山秀厉声道：“谁是你的夫人？谁是你的夫人？！”
山红以手制止了妹妹，举起了手中的金簪道：“尹将军，您可认识此物？”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便聚集过来。
她手中举起一枚小小的金簪，金簪头是一只凤凰，凤凰嘴上衔着五色絮练。金簪光亮闪烁。
大家一时茫然，不知道此物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这位即将成为将军夫人的武女此举何意。
尹雪也有些纳闷：此物不是他相赠的东西，下的聘礼中也没有它。但他意识到，作为女红用品，肯定与定亲有关。
这时山秀也举了一支金簪。说道：“我这里也有一支。”随着另一只手举起了长枪，道，“我这还有一枝。请诸位看清了，这上面刺刻着什么？‘杨家枪’！”
“杨家枪？！”满院中从不同角度传出了声调不同的惊叹声。
山红接着道：“承蒙尹将军器重厚爱，欲迎娶我们姐妹作为将军夫人，感到甚是荣幸。不过，我们却无福享受如此高的头衔。作为弱女子，概不由己。我们早早被人家拴定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母亲在墙角抹泪，突然伤感起来，道，“我邦礼仪从来讲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订给了他人，就是他人之妻……”
听了此话，尹雪心中一阵轻松，他以为她在说南山虎呢。就想道：哼，南山虎早已成为叛国之将，她还有理由提说此事？还是乖乖地给我当将军夫人吧。便道：“山红姑娘的心情我何尝不理解？只是南山虎他——他，他已经——已经……”
山红厉声道：“我说的不是南山虎，是别人！”
山秀接着道：“如果拴定我们的是一般俗人，也就罢了。我们当然愿意当将军夫人，尽享荣华富贵，谁愿意围着锅台转？可是，他们非同小可。”
山红接着道：“杨家将，天波府各位不会陌生吧？”
山秀接着道：“天波府有焦、孟二将大家应该听说了吧？我和姐姐是被人家拴定了……”
听了这话，周围一阵骚动。大家原以为是杨家哪个将领订的亲，一听焦、孟二将便有些不以为然。
尹雪一听焦、孟二将，便嘀咕道：“焦、孟二将也有公子？”
山红意识到有人在怀疑，便道：“虽然是焦、孟二将的后辈，可是佘老太君做主的。这金簪便是定亲凭证！”
山秀此时挥了挥长枪，说道：“这杆枪也是老太君所赠，这上面的‘杨家枪’三个梅花篆字是老太君亲手刺就的。”
这下子，场面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尹雪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不能在这种场合表现出丝毫的困窘来。他要先发制人，走出第二步棋，使出撒手锏来。他沉默片刻之后，问道：“真有此事？”
山红正色道：“事关重大，谁敢妄言？如若不信，请亲往汴京查询。”
尹雪突然狂笑起来，笑得前躬后仰。笑过之后突然板起面孔，厉声道：“此事用不着查询，一切卑职早已查询清楚了。方才见人多目众，怕伤你等面子，不然你们这将军夫人如何当得？不想你们不识大体，不识抬举，竟然搬出杨家将来做挡箭牌，吓唬卑职。既然佘老太君如此看重你们，你等为何不在天波府高就？为何不在朝廷做官，还在这偏僻山野苦度日月？再说，杨门几代忠烈，对屡犯我大宋朝的西夏深恶痛绝，如何会善待投降西夏敌邦将士的家人？即使你们原来拜师杨家将习武学艺，当杨家得知南山虎投敌变节后，断然不会再将降将的亲属纳入贵府姑息养奸。你们说是也不是？”
此时满院中传来阵阵高亢的声音，吼叫道：“不能，不能，断然不能！”
南家人毕竟老实，姐妹俩也毕竟见识不多，此种现象使他们惊慌起来，一时难以应对。
尹雪冷笑了一声，突然严肃起来，道：“好吧，今日是迎娶新夫人的大喜日子，往事就不提了罢。南山虎的事改日再议。时辰不早了，有请夫人上轿吧！”
他这一说，鼓乐便又响动起来了。就有几个武官上前挟持山红、山秀。
只见两个姑娘唰唰唰地动起拳脚，然后背靠背而立，将金簪和枪头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同时大声道：“请不要无理，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再若无理，我姐妹便死到你们当面！”
场面上又是一阵骚动。
这时只听得大门外有人大声喊叫：“报，报，紧急情报……”
来人一边喊叫，一边撞进门来，一个半跪，报道：“禀报将军，城池失火了，大火烧到将军府了！”
尹雪咕噜了一声“扫兴”，便大声命令道：“撤，赶快救火，赶快救火……”